邱言的所作所为,着实令王亦复惊骇不已,他有心要避,却难免生出被羞辱之感,毕竟出身大派,岂能轻易低头,再加上来时传念其父,夸下了海口,顿时进退维谷。
一句话说完,王亦复平复心念,又道:“看你的身手,定不是无名之辈,难道没听过我驭虚道的名号?”他这是要用自家门派的名号,去震慑对方,同时给自己壮胆。
“事情是你等挑起,我纵让步也是无用,又何必多言?”邱言深吸一口气,将观想出的灶神散去,接着检视自身,此番拼斗战绩斐然,但香火心念消耗太大,面对第三境的王亦复,已有些力有不逮,很可能拿下对方后,反将心念消耗殆尽,令肉身彻底失去控制。
但即便如此,邱言脸上却不见半点退意,眯起眼睛,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意:“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些人受伤不轻,但并未丧命,只是一身修为是别想要了!”
“你把他们都废了!你知道培养一个第二境巅峰弟子,我驭虚道要付出几何?”王亦复的面色阴沉如水,但眼神闪烁,暗自戒备,显然对邱言忌惮颇深。
“笑话!你们的事与我何干?你这人当真头脑不清,事实不明,莫非只许你们抓人、废功,不许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邱言摇了摇头,不再多说,脚下一踏朝王亦复冲了过去,身上气息喷涌,腰间玉佩震荡,整个人宛如飞龙升天,带给王亦复沉重压力。
他摧枯拉朽的击败五人,凶悍身手已牢牢印在王亦复心中,这一冲来,那王亦复先就生出三分惧意,觉得对方敢冲过来,必有万全把握,自己若与之交手,难免步驭虚七子的后尘!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此人凶悍绝伦,是个亡命之徒,我身份不同,日后说不定还要继承掌门之位,若被他伤了,那可就冤枉了,他势单力孤,只要召集足够人手,不怕擒不了他!”
一念至此,这王亦复居然掐动印诀,身形电闪,朝上穿行,转眼掠过层层泥沙!
此人竟不战而走!
这王亦复的父亲,是驭虚道的掌门,他作为少门主,自然所学非凡,这一动运用了土行遁法,行进颇速,丝毫不用费神费心的去掌控身上劲力,自有功法代劳。
只是,这般迅速,却难以甩掉邱言。
“这家伙是铁了心的要和我厮杀,不如将他引到师兄那里去!”王亦复一边穿行,一边思索,他注意到邱言行进的时候,并未借助遁法,而是靠着劲力流转震荡土层,在行进速度上有所落后,“此人的速度不及我,只要小心一点,可立于不败之地,且先拖延时间,方才那番激战,佟师兄肯定已经察觉……”
他心中盘算,却不知道,自己的想法都已被邱言猜到。
“香火心念余下不到两成,一战消耗了五成多,而这王亦复功至第三境,就算再不济事,以我目前的状态,想要拿下,也不轻松,何况驭虚七子还余两人,可驾驭飓风,不能掉以轻心。当务之急,是引诱这王亦复主动拖延,神魂眼下已抵大门……”
看着前面人影,邱言暗暗思索,同时收敛体内心念,转而蕴养,从而减少消耗。
“待神魂回归,扫平此间,平息血肉身的麻烦,就该将士林收获分润给神灵身,神灵晋升不易,但我可利用血肉身的特殊性积累感悟,缩短晋升所用时间,而且,经历了士林阴面之行,降服了心猿,带了不少启发,让我有了新的想法,可将人道、神道以别样方式相连,扩大祭祀基础、减少环节,只是还需斟酌,但前提是先处理了眼前的麻烦……”
那王亦复的算计,都在邱言掌握之中,王亦复以为自己占据主动,想拖延时间,殊不知邱言看似气势汹汹,其实却是虚张声势。
但越是这样,王亦复越不敢真个交手,毕竟邱言挟着以一敌五的凶威,此番杀来,本就给人一种势在必得之感,如果退缩,那才会令王亦复怀疑。
昔者武侯的空城计,也是把握住了这一点,惊走仲达。
“不过……”
感受着身上损伤,邱言心念再转,知道伤势正在恶化,刚才的激战固然战绩不凡,可邱言同样付出了不小代价,双手气血虚浮、两腿满是伤口。
“实在不行,就折根人参须吞服炼化,参宝听了这么多年的书,已快成熟,须子众多,少一根应该没什么事儿,正好增加用处。”
想着想着,一丝神念落到了怀中,那里正有根白胖人参,紧贴胸膛,散发清香,味道鲜美。
………………
同一时间,士林阳面,道田。
这是片平原,沃野千里,分布着一片片农田,农田周围的地上遍布疑霜,可田间地头却无霜冻。
此时,正有众多书生、儒生站在上面,弯腰低头,探查和感悟田里的种子。
“这些种子,蕴含世间道理,微言大义,如果能感悟一二,挖出一颗,蕴养魂中,日后开花结果,妙用无穷,也不枉来士林一趟。”
“罗兄这话有些丧气,这里不过是你我踏入士林的第一步。”
“张兄说的不错,我听说士林中的每棵树,都对应世间一人,甚至还有圣贤古树,如果能够找到,就算当时领悟不了,但记在心里,日后研习,总归能有收获……”
“我家曾有贤人笔迹,言及士林,说此处有历史长河、书山学海,都是阳间难见的奇景,吾等当尽览之,以书画笔墨记录,流传后世。”
“明日,贺书长等几位青年才俊,要在前面的书山论道,到时要去听一听,增长见识。”
“说起来,这两天,那贺书长当真出尽了风头,不只是学识渊博,身边还跟着两名美女,都是出身名门,杏坛论道,我看他很可能夺得头名。”
“这倒未必……”
……
一个个儒生交谈着,都在畅想未来,充满了信心,其中不乏雄心壮志之士。
他们正是此番杏坛论道,进入士林的儒家学子。
离此不远,有座暗红色的大门,高有三丈,远远看去,仿佛古木所雕,朴实无华,却又暗含天理。
那门大开,门中光怪陆离、五色缤纷,正是心路景象。
突然,心路泛起涟漪,有三名儒生从中走出,来到士林,表情各异,或游目四顾,或感慨出声,或不动声色。
很快就有人过去迎接,将新来之人领到一间酒馆,给他们介绍些基本情况,算是让他们熟悉一下士林环境,不至于无意中步入险境,白白送了性命。
这座酒馆,占地不小,没有太多雕饰,但自有一份奢华,酒馆连同周围地面,都没有覆盖疑霜,往来儒生可以不必漂浮,脚踏实地的行走。
说起来,来到士林之人,多数都是魂体,能随念遨游空中,但毕竟在阳间行走惯了,还是希望脚踏实地。
“这些人进来后,心路重归空闲,邱公子你正好过去,不过东都心路里还有分叉,正中心的一条,通往东都皇城,不可轻易踏入,那春秋书院我没有去过,但从名字上来看,应偏于史家,邱公子可自行感悟气息,选择前路。”
酒馆一角坐着两人,正是邱言与唐倾,他们的这个位子靠近窗子,一转头就能看到外面那扇大门,而今,唐倾正与邱言交代。
邱言随唐倾化光飞驰,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到了此处,随后看到那扇大门,感受到里面的心路气息,正要前往,却被唐倾拦下,说是要稍等片刻,原来是有人要出来。
心路,进退不能两全。
“这一路多谢唐姑娘了。”邱言抱拳致谢。
唐倾摇摇头道:“公子客气了,我先前被那孙家贼子夺了心志,若不是公子及时相救,被外念侵染了我魂,念根深种,难以根除,可谓万劫不复,这个恩情,比救人性命还要重,与此相比,给公子带路又算得了什么?”
“姑娘言重了,就算我不出手,也会有人相助了”邱言谦逊了一句,却见唐倾转为黯然,微微思索,便知缘由,遂停下话语,接着出言告辞,起身要走。
唐倾点点头,与邱言话别。
只是邱言走了两步,突然眯起眼睛,猿猴身影在背后一闪而过,而后整个酒楼轰然一震,瞬间透明,但旋即恢复。
这番异变,时间虽然短暂,但在诸魂的感知中却清晰无比,引得屋内一阵骚乱。
唐倾微微变色,正要询问,但邱言却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刚才那下,无疑是邱言所为,他这是要做什么?这座酒馆是一人观想而出,莫非邱言是在发出警告?”
唐倾想了想,却理不出头绪,抬眼再看,看邱言已到大门跟前,她便叹了口气,去了心中杂念,同样走了出去。
远处,邱言已在几人不解目光的注视下,迈步走进门中,落入心路。
接着,光影变幻,他的整个魂体扭曲、拉伸,化为一团光影。
突然!
“咿咿呀呀!”
人参宝宝的声音响起,随后邱言浑身一震,感到魂体中,多了几团蕴含光芒,颜色各异,散发出不同意境,其中有一团隐隐涉及气运!
“这是怎么回事!参宝难道又偷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