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咬牙切齿地道:“您不但早便知晓,还召那贱人侍寝!皇上,您宠爱了铃儿那么多年,难道都是假的么?!”
“……”
此言一出,众臣皆震惊地倒吸一口凉气——他们都听到了什么?皇上曾召那东霍阏氏侍寝?
不由得,他们便想起不久前确实有传言,有关皇上临幸了一个异域女子的传言,难不成就是那时?
皇帝也不曾想到这皇后竟如此口无遮拦,简直是像不要命了般。
“皇后痛失亲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来人,快将她带下去,找太医来瞧!”
皇帝冰冷无情的话语更加刺激了皇后,她愤怒地挣开前来抓自己的侍卫,惊恐和愤怒瞬间席卷而上,她也顾不得其他了,怒道——
“皇上,如今我早已是孑然一身,你认为我还会怕什么吗?多年来我服侍你尽心尽力,从未有过半分差池,也不曾有过逾矩之处,你宠爱玫贵妃,连带着贾震这样的毒瘤也留在朝廷中,我也不曾有过半分怨言,甚至处处提醒家人要忠于您,教导铃儿要爱戴您,可你……”
帝王显然气急败坏,伸手指着已经趋近于疯癫的皇后:“拖出去!你们都是死的么!”
而一众大臣听到兴起,此时帝王这明显想要灭口的举动,无异于变相承认了某些事,比如……
“我陈氏一族对北昭忠心耿耿,不曾想也会有被帝王猜忌打压的那一日,即便有所预料,也大约不曾想到,我们雷厉风行的皇帝陛下,这一打压,便是满门尽灭!”
此言一出,更无异于平地惊雷,将一众大臣都震撼得下巴险些合不拢,连燕简都有些匪夷所思地向那一边被往外拖,一边嘴里还喋喋不休,声声控诉,已全无仪态,双目赤红,犹如地狱归来索命的厉鬼般的皇后。
她方才说什么?陈氏一族,汶逸郡王府,皆是父皇所为?
龙椅上的帝王若非要维持威严,只怕此时都恨不得亲自下去割掉那人的舌头。什么乱七八糟的,这贱人知晓却又不知晓,对什么都一知半解,竟然敢跑到大殿上来胡言乱语,污蔑于他?
简直……简直……自寻死路!
而这其间,面色未有几分波澜的燕昭寒,则悄无声息地弯了下唇,什么样的假话最容易骗得人?
几分真,几分假?
这都无所谓,只要他们信了便好。
他幽幽地弯了下唇。
汶逸郡王府灭门惨案,桑可既然已经承认是他所为,他自然也无意再去寻什么把柄,而且,与其如此,倒不如利用此事……
既然父皇您能引皇后恨儿臣,那么儿臣略施小计,让皇后误以为是您要打压她的母族,再抛出燕琉铃之死的真相,以及您与萧韵的风流事,真真假假,在遭受几次毁天灭地打击的皇后娘娘这里,想必都是自然而然能串联起来的事实吧?
……
“桓儿真的会过来么?”愉嫔有些期待地问道。她已经许久不曾见到燕桓了。
萧瑾岚眯眼一笑:“自然会,我可有骗过您?”
愉嫔闻言,满眼都是温软的笑意。萧瑾岚时时忍不住感慨,愉嫔这般性子柔和之人,怎会生出如燕桓那般锋利的人呢?
不过……偶尔,似乎也能从他身上看见愉嫔的影子。
她正想着,燕昭寒便已经回来了。一袭黑红相间的朝服,衬得他面容愈发白皙俊美,萧瑾岚笑着迎上去,忍不住问道:“如何了?”
“太子禁足,皇后幽禁,六宫大权交由淑妃。”
短短几句,便将那惊心动魄的朝堂局势简而化之。萧瑾岚颇为惊奇地挑了挑眉,道:“我以为皇后娘娘去朝堂上揭发,必是失去理智,不死不休的,怎么,她克制了么?皇上竟只是幽禁?”
“她确实失去理智,而也正因如此,有些话,可信或是不可信,全在众人的一念之间。”
“也是,皇上罚得越重,只怕越显得心虚。”萧瑾岚讥诮地弯了下唇。对于皇后,她非但不会同情,还冷漠地认为,这皇上终究罚轻了。当初燕琉铃回过神去找七公主麻烦,最后失手杀了七公主,这皇后又怎会全然置身事外?
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不过,相较肉身的折磨,饱受精神的摧残,于她而言,想来是十分痛苦的。
“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愉嫔笑道,“快来用饭了。”
萧瑾岚立即回过头,回报一笑:“来了。”
燕昭寒见此,也不禁笑了起来。
在之前冷宫的十多年,愉嫔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还能同桓儿同席用餐,而此时,不但做到了,身侧还有个小姑娘。
是……萧太师府的小姑娘呢。
不但不难相处,还十分善解人意,聪明伶俐,桓儿和她都很喜欢,若是有机会再见萧太师,必要好好谢他一番。
“谢他什么?”萧瑾岚有些讶异地挑了下眉。
愉嫔此时才惊觉,自己竟然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不过只说了半句。闻言,她看了眼燕昭寒,便笑道:“谢他教了你这么个好女儿,如今送给我做媳妇了。”
萧瑾岚闻言,怔了怔,常年难得一红的面庞,破天荒地染了些红晕,她余光瞥了眼燕昭寒,见他似乎也有些惊讶,自己母妃竟然也会开玩笑了。
不过这是否彰示着她愈发放松,愈发随性了呢?
如是想着,他便偏眸看向了萧瑾岚,面含笑意,似乎也在等着她的下文,毕竟她向来伶牙俐齿,只有她不想,没有她接不上的话。
然而此时的萧瑾岚确实是有些羞赧,见状只得垂下眸,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愉嫔见小姑娘害羞,面上的笑痕更深。无端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后半生倘若能一直如此,便是随时叫她去死,也是死而无憾,毫无怨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