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摇摇头:“罢了。”
这位老者是当世最厉害的修士,也是沈玄英的师父。
他很清楚他这位徒弟资质有多好,更清楚他今后会有怎样的作为。可以这么说,这天底下没谁比他这位徒弟更适合当星云派的掌门。
星云派自建立起便是仙门中最强的门派,虽属于正道,但也被魔道弟子所尊敬。
能这样讲,当了星云派的掌门,也就是那个时代的领头人。
老者牵起孩童,慢慢行走在绿树从中。
头顶的阳光从枝叶的缝隙中射出,照在地上形成一点点的小光斑。树林中有一条清澈无比的小溪,正淅淅地流淌着。
孩童边拉着老者的衣角,边好奇地四处张望。
老者:“身为星云派的掌门,要心系天下,不得按自己的心随心所欲。”
孩童扬起头,天真道:“这样的话,岂不是毫无快乐了?”
老者:“能力有多强,肩上的担子就会有多重,做掌门从来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孩童歪头:“那我不做了好不好?”
老者摇头:“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做掌门,这是你的宿命。等你再大些就懂了,玄英,你且记好,‘容天下人所不能容之事,心系苍生,怜悯世人。受天下人所不能受之苦,严于律己,法不徇情。忍天下人所不能忍之痛,儿女私情,不可言说。’这三句话是为掌门之责。”
·
七年后。
“玄英,何为掌门之责?”
面对老者的再不是那个不及腿高的孩童,而是一个肤白温润的漂亮少年。少年垂首而立,光洁的额头间沁出一丝薄汗。
他柔和的面庞有些急,沉默了片刻,磕磕绊绊地道:“容天下人所不能容之事,心系苍生,怜悯世人。受天下人所不能受之苦……严于律己,法不徇情。忍,忍天下人所不能忍之痛……不能忍之痛……”
沉吟一阵,最终老实地跪下:“弟子愚昧。忘记了。”
老者凝视他低着头的样子:“七年。这三句话你抄写过上万次,玄英,你心中有杂念。”
沈玄英猛地抬头,目中一片茫然。
看着这样的得意弟子,老者不由得颦眉。他方才说这话,只是打算诈他一诈,假如他心中真有别的心思必然会慌乱不已,可惜头是抬起来了,目中却茫然无措。
这就怪了,没道理他前面的两句话都记得,唯独最后这句问十次,十次都答不上来。
老者也犯起了糊涂,他这弟子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再难的古籍,再繁琐的心法口诀,你和他说一声,让他看一眼他就能记得清清楚楚,实在没理由这么简单的三句话七年了依旧答不上来。
修真之人都相信因果。
老者是当世修为最高的修士,离化神期只有一步之遥。
他在想,莫非是他这位得意弟子日后会有一次情劫?
日后的事情由天定,谁都无法提前预测。
老者摇摇头,不为难:“回去吧。”
沈玄英便起身了,向老者拱手行了一礼,回去了。
他人不知道,沈玄英看似温柔,好似什么事他都能妥协。
可实际上并非如此,身为下任掌门的候选人,哪能事事都向别人妥协的道理?老者身为他的师父,自然很满意他这位弟子的性格。
但同时也深深地担忧着。
最放心的是他的性格,最担忧的亦是他的性格。
有自己的想法,会坚持自己的观点。可怎么说呢,说出去也许会让世人都大吃一惊,正是这么一个温柔无私的人,内在却是无比倔强。
不坚持、不认定倒还好,可一旦决定了什么事,他便会倔强、偏执地做下去,谁都说服不了,谁都拉不回来。
老者虽有绝对的信心敢拍着胸口保证,他这位徒弟这么疯的次数绝对少之又少,平时都能很好地守住温润的性格。可他说不好,这种糟糕的情况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也许一辈子也难有一次,可万一某一天偏偏就发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