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岁去公司销假,顺便开会、等节假日安排下发。
走进办公室。
隔壁桌年轻老师主动同她打了个招呼。
林岁岁:“早上好。”
对方眼神很尖,轻轻一扫,立即注意到她手上镯子。
愣了愣,直接开始大惊小怪,“林老师,你这个手镯是卡地亚的满天星吗?好漂亮啊。”
顿时。
办公室所有目光都被她吸引、投向这里。
林岁岁依旧不习惯被所有人注视,尴尬一笑,条件反射将手镯往袖子里藏了藏。
那老师恍若未觉,继续追问:“你是代购买的吗?多少钱啊,我一直想买个没钻的,但是这样看,满钻真的好看诶……林老师,原来是深藏不露的土豪啊。”
小小一间老师办公室里,明里暗里,杀机也不少。
毕竟机构按卖课提成,说是同事,其实人人都是竞争对手。
旁边,另一个老师接话:“上次林老师的朋友不是请大家喝了奶茶嘛,那个朋友身上一串项链就值钱得很,还有皮带、鞋,都是贵货啦。林老师肯定也不差。”
“留学生圈子肯定不差的啦。卡地亚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羡慕……”
一时之间。
办公室里议论纷纷、噪噪切切。
林岁岁叹了口气,将“男朋友送的”这话,默默吞回了肚子里。
她没再搭话,只讪笑一声。
转过身,坐到自己工位上,将助听器偷偷摘下,捏在手心。
世界悉数混杂起来。
一切对话,都像是隔着耳机,再没有那么清晰了。
她能习以为常地用大脑屏蔽这些声音。
或许,这工作确实不适合她。因为她怎么都学不会、如何与所有人相处,如何能大大方方、加入各种调侃与客套应付中。
倏忽间。
林岁岁无比思念自己的琴。
……
另一边。
陆城再次和薛景碰上面。
还是约在了咖啡店。
数月不见,薛景气质变化极大。
头上顶了一头黄发,被灯光一打、像是在发光,衬得人肤色极白不说,五官也呈现一种雌雄莫辨般精致诡诞。
那些乱七八糟的腰链、项链、十字架戒指,也全数戴回身上。
仿佛时光退回到中二年纪。
叮铃桄榔。
好不热闹。
陆城挑了挑眉,不太走心地夸了一句:“不错。”
薛景没回答,拉开凳子,在他对面坐下。
离得近了,能看到他眼下浅浅青黑,在白皮上很是扎眼,像是许久未睡。
他语气毫无波澜,“陆学长,找我有什么事?”
陆城说:“薛景,你不要再给耳朵压力了。”
“……”
同样场景,人设彻底颠倒。
显得画面实在有些搞笑。
陆城:“我不知道你看了多少老土电视剧,你以为你跟耳朵暗示,你要自杀把心给我,就真的能动摇什么吗?薛景,我听说你是普林斯顿的高材生,应该不至于常识缺失,会真的有这种想法吧。”
在医学上,脑死亡就是死亡。
心脏再怎么跳、跳在谁的胸腔里,都不是原来那个人了,不存在什么共生关系。
更何况,心脏移植手术也不是这么简单一回事,没那么轻描淡写。
陆城淡淡笑了一声,“我从来不介意和你公平竞争,但是输了就是输了,也不用耍这种小手段。”
倏地,薛景眼睛里泄出浓重戾气。
像一股浓烟,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整个人顿了数秒。
薛景一贯家教良好,这回,终于忍无可忍、爆了句脏话:“你懂个屁!”
陆城什么都不懂。
他错失了八年,又没有经历过当中点滴,怎么会理解自己对林岁岁的感情呢。
薛景牢牢捏住了拳头。
抿心自问。
原本,他对林岁岁并没有什么其他想法。
只是单纯觉得她挺好玩,特别是和薄倩对峙时,表情和声音都有点可爱,像他家那只小奶猫,这才故意逗她玩玩罢了。她明明一脸憋憋屈屈,想拒绝又没法开口的模样,实在是太乖、太有意思了。
比竞赛题还有意思。
再到后来,看到小姑娘可怜巴巴地看着陆城,眼睛像湖水一样,乖乖软软,又忍不住心尖一动、想去将她从困境中捞出来。
如果这一切终止在八中、少年时期,想必,两人真能成为普通好朋友。
平日点赞之交,逢年过节轻松问候。
偶尔,还能约着聊个天、吃个饭、打几把游戏。
薛景也没有想到,去到普林斯顿之后,还会那么巧合地遇见林岁岁。
她是来新泽西治病的。
已经来了好几年了。
同在异乡,两人关系自然迅速拉近。
林岁岁这样乖巧软绵的女生,相处起来,对于薛景这种性格男生来说,有无可驳辩的吸引力。
但这还不至于让他沦陷。
转折发生在后一年圣诞节。
圣诞节对老外来说,无疑是全年最重要一个节日。学校放了年假,薛景懒得奔波回国,留在了新洲。
晚上,他将林岁岁带到了班上同学办的party。
免得她小可怜一样、一个人过节。
那一天,对林岁岁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天。她摘了助听器,发现对外界声音产生了轻微感知度。
长久治疗初现成效。
就算是林岁岁,也难免兴奋激动。
party上,她躲在角落,庆贺般喝了几杯酒。
可惜酒量不佳,薛景发现时,她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
“林岁岁?大艺术家?还好吗?”
听到声音,林岁岁勉力睁开眼,看到了熟悉一张脸,扯出一个笑容来,喃喃,“薛景……”
她笑得有些憨有点笨,酒窝里好似盛满了酒。
饮一口,就叫人上头沉醉。
薛景愣了一下。
下一秒,林岁岁就转开视线,目光被其他东西牵引住。
老外家中放了圣诞树。
圣诞树上头有颗五角星装饰。
林岁岁撑着手臂,站到沙发上,踮起脚尖,想去够那颗星星。
和醉酒之人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
薛景看着她,用力将那个五角星从树上扯下来,抱进怀里。
林岁岁轻柔地抚摸了一下那个星星,又笑起来。
眼神虚无、不见焦点,也不知在看哪里,只轻声喊他:“薛景。”
“嗯。在呢。”
又喊:“薛景。”
“怎么?”
林岁岁:“我能听见你的声音了。”
说完。
她心满意足,抱着星星,昏睡过去。
薛景一步跨上前,牢牢将她接住,搂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