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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林溪没理睬她,谢启明目不斜视看都不看她,她顿时老大不乐意的。
  林溪开了宿舍门,扑鼻而来是一股霉潮的气息,不知道多久没通风散味儿了。
  朱惠捂着鼻子赶紧逃开了。
  谢启明让林溪在外面等等,他进去开窗户通风。
  毕竟是北方,没有梅雨季这种让人恨的节气,所以屋里的霉味儿通通风也就差不多了。
  宿舍不大,一共有四张上下床,可容纳八个学生。
  谢启明让林溪挑一张。
  林溪指了指右边靠窗的那张上铺,“我睡这里吧。”
  谢启明:“你睡下面。”
  她那身手,爬上爬下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摔了。
  林溪朝他嘟嘴,“你瞧不起我。”
  谢启明终于空出了手,摸摸她的头,低声:“乖。”
  他就把那张床铺收拾一下,灰尘很厚,需要好好擦洗打扫一下。
  朱惠眼瞅着他俩把自己当空气卿卿我我的就很气,她道:“那我睡你上面吧,麻烦谢团长帮我把上面也收拾一下呗。”
  其实她不说,谢启明也会顺手把宿舍打扫一下,尤其林溪的上铺,如果不打扫干净,上面的灰尘还是会往下铺飘。
  林溪却不想惯着她,大家也不熟,在火车上坐人家的座位不但没句谢谢,还阴阳怪气的。
  这会儿一个宿舍,真是狗屎的缘分。
  不等谢启明说话,林溪立刻道:“麻烦你把津贴和粮票和让我爱人帮你吃了呗?”
  朱惠:“……”
  她惊讶地看着林溪。还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温温柔柔漂漂亮亮的,原来是个泼妇呢。
  她拿眼去看谢启明,他却像不知道女人之间的机锋一样,顾自做自己的事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和她正面对视过。
  朱惠就很气。
  她哼了一声,撇嘴,自己爬上去收拾。
  林溪让谢启明帮她打扫对面那张下铺,她才不要住在朱惠下面呢。
  谢启明去打了一盆水,拿出从家里带上的抹布开始收拾那边两个床位。
  林溪要给他帮忙。
  谢启明用身体挡着她,“你去走廊待会儿,这里面灰尘很大,一会儿呛着眯了眼睛。”
  就他说话这会儿功夫,朱惠已经开始扑通自己的铺位,把灰尘弄得胡乱飞舞。
  “阿嚏!”
  林溪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赶紧跑出去躲着了。
  朱惠自己也没落到好,不停地打喷嚏,却没人帮她收拾,就真的很气。
  谢启明却不受影响,他不但把林溪的上铺擦了,还把林溪对头的铺位和上铺也擦了,就怕到时候人家来收拾的时候灰尘落在林溪铺位上让她难过。
  朱惠看着他的身影,就颇为幽怨。
  收拾完床铺,他帮林溪把被褥铺上,再把从学校领的床单被罩都铺好套上。
  他让林溪歇一会儿,他去找笤帚和拖把帮忙把宿舍卫生打扫一下。
  朱惠搞了半天只把自己铺位搞了个马马虎虎,还是用谢启明带来的抹布。她没带啊,谁出门还想着带抹布?没想到看着高大英挺眉眼冷峻的男人,居然这么婆婆妈妈。
  啧啧!
  这时候又有两个学生推门进来,一个穿着绿军装的女兵,一个很粗壮的……林溪没分出男女,不肯定是来读书的学生还是来送那个女兵的。
  女兵一进门先看到了打扫卫生的谢启明,他也穿着正牌儿军装呢,她立正啪一个敬礼,“同志好!”
  谢启明正拖地呢,只摆了摆手让她不用客气,他指了指林溪上面的那张床,“你住那里。”
  女兵受过训练,上下床利索,铺床叠被也整洁,躺下睡觉很安静,这就不会打扰林溪。
  女兵自我介绍,她叫岳欣荣,又报上部队番号。
  对方报上番号,谢启明就不能再当她小姑娘了,便也正式见了礼,报上自己的部队番号和职务。
  岳欣荣一激动,啪又是一个立正行礼,“首长好!”
  谢启明:“我不是首长,你放松就好。”
  他把林溪介绍给她们。
  岳欣荣立刻道:“团长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嫂子的,绝对不让她被人欺负,也绝对不让她被敌人觊觎!”
  林溪:“……”
  这是什么跟什么?什么觊觎?
  她和岳欣荣握握手,又跟另外一位同学打招呼。
  那个同学看起来真像个假小子,短短的头发,粗壮的身材,皮肤也是常年下地干活的男人们特有的那种黑红。
  她一开口是那种有点沙哑的烟嗓,“大家好,我叫周勇,周总理的周,勇往直前的勇。我来自西北矿区。”
  她跟大家逐个握手,她常年劳动,手又粗大,上面长满了茧子,拉得林溪手挺疼的。林溪也没当回事,很自然地聊一聊哪里人,之前做什么的等等。
  当周勇要和朱惠握手的时候,朱惠果断拒绝了。
  她看周勇的手粗大不说,指头纹路还带着一种可疑的黑色,还有一些支楞巴翘的死皮,看着像荆棘上的刺,要给扎一下保管得挺疼的。
  周勇讪讪地挠了挠头,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到底没好意思再伸出去。
  朱惠却觉得她肯定是乡下来的不讲卫生,有些人一年洗一次澡,十天半个月洗一次脚,脱掉鞋子那脚能熏死一头牛。
  她就指了指林溪对面的床,“那边打扫过了,你睡那里。”过去熏林溪去!
  周勇看看这边,这几个床铺只有朱惠的打扫了,其他的还没呢,她道:“我来打扫这边的。”
  她立马就把收拾卫生的大业接过去。
  有她和岳欣荣加入,很快宿舍就被打扫得焕然一新,亮堂堂的,相比之下,反而是朱惠的铺位收拾得最马虎。
  谢启明看看手表,已经十二点半,便对林溪道:“饿了吧,去吃饭。”
  岳欣荣:“我们一起去。我知道食堂在哪里,昨天我来侦查过了。”
  林溪便招呼周勇也去,周勇又招呼朱惠。
  朱惠生气呢,因为林溪没主动叫她!
  这初来乍到就要拉帮结派不成?
  因为陆续有学生来报到,所以学校食堂已经开伙。就是厨师估计不太讲究,茄子番茄黄瓜烀了一锅,火候很足,全部烀得烂烂的。
  一大勺子菜才三分钱,一个人吃足够。
  另外还有馒头,是杂粮面的,一个是二两粉的标准,需要交二两饭票加三分钱。
  林溪本来饿了,下车吃了两块点心垫肚子,这会儿看着黑乎乎一饭盒菜,竟然没了食欲。
  她吃了半个馒头半份菜,剩下的都给了谢启明。
  谢启明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写满了担心,必须得让她和自己一起住。这以后她自己住校,吃饭指定不好好吃,三天两头得饿肚子。
  周勇却吃得很香,自己的那一份吃完明显还没吃饱,但是犹豫着不舍的再去买。
  毕竟一个人一个月就三十斤的定量,这一顿吃多了下一顿一样要饿肚子。
  周围也有男同学来吃饭,他们纷纷抱怨一个月三十斤口粮太少了。
  “这吃不饱,哪有力气读书啊。”
  对于林溪来说,一天一斤不少,毕竟不是一斤馒头,而是一斤干面粉,一斤面粉做成馒头起码得有一斤半,她是足够的。
  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时候吃饭没油水,菜也基本就是盐水煮熟,上面飘上一点油花,吃下去不抗饿。
  就有人去跟食堂师傅提意见,年轻气盛的,态度自然有些不大好。
  橱窗里的师傅把大勺子敲得砰砰响,大嗓门吼道:“我就一做饭的,我又不管出粮食!你们找校领导去,工宣队,军宣队,随便哪里去闹腾,别给我来这一套!”
  他生怕这些学生和前两年那样来闹腾,什么革命、造反的,他可不吃那一套。
  他就一个做饭的,根红苗正呢!
  也不怪他紧张,毕竟现在的大学不是正儿八经的大学,而是工农兵大学,方针是“上、管、改”,要求这些工农兵学员上大学,管大学,用革命思想改造大学。
  那自然也包括监督改造老师了。
  而几个男同学就决定去工宣队提意见,他们扭头看向谢启明几个,“同学,你们去不去?”
  谢启明微微蹙眉,“你们打算怎么提?”
  看几个十八/九、二十岁正血气方刚的青年那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谢启明才不想林溪和他们混呢。
  其中一人喊道:“就是提要求,我们可是无资产阶级革命战士,是要负责改造新大学的,吃不饱怎么行?”
  谢启明:“如果学校不肯呢?”
  几个男同学愣了一下,其中一人喊道:“不肯就继续提要求。”
  谢启明:“还不肯呢?”
  有人当即道:“不肯我们就革他们的命!”
  谢启明面色一沉,冷冷道:“你们是来读书还是来当流氓的?”
  那男生有些不乐意,感觉受到了羞辱一样,“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
  谢启明目光犀利地看了他一眼,“今非昔比,现在不是两年前,把那些小心思收收。有诉求就提,口头提、写信提,怎么提都行,就是不能打砸闹腾。”
  这些十几岁的男人,正是好冲动的时候,尤其当初上学的时候可能是闹事的主力军。
  从初中校园来到大学校园,只怕他们有一部分人还以为可以用旧办法呢。
  谢启明从14岁开始进军校,之后直接入部队当了年轻的军官。当初为了能够压住不服气的战士们,那自然是要锻炼自己的本领和气势的。
  他日常看起来清冷淡漠,并不好管闲事,可他一旦真的要管,那股迫人的气势放开,就足够让那几个男生犯嘀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