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这部新的片子“镜头视角”与众不同,谢兰生在古堡度假时想到的就是这个。在一部电影当中,或一部电视当中,摄影机总相当于“多出来的一个角色”,而导演们也没可能只从角色的视角拍,来回切换太混乱了。但《一天》比较像纪录片,谢兰生想真实一点,他用了很长时间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媒介就是“某样道具”“某样东西”,而是还是重要道具。
例如,《百年》篇中,男女主角在教堂里举办婚礼。摄影机全程拍下他们俩的结婚誓言,也拍到了对面扛着摄像机的婚礼摄影师,到了最后,通过剪辑,电影视角切至“婚礼摄影师”正扛着的摄影机,这时观众可以发现,此前“观察”一对新人的目光是从祭台上的戒指盒发出来的!是戒指盒在注视一切!也就是说,之前摄影机的位置被摆上了戒指盒。当然,电影观众意识不到这些视角的问题,他们只会觉得整个场景更加逼真,可是专业的影评人通常可以洞悉技巧。
其他篇章也是同样。拍摄视角、观察目光是某一样重要道具。这些道具在看故事,而不是莫名多出的那个人。
…………
接着拍的是《生产》篇。
主人公是一位妈妈,她想记住女儿诞生的那一天。
她一大早开始阵痛,一小时痛一分钟,而后,半小时痛一分钟、一刻钟痛一分钟、几分钟痛一分钟……
她的开指十分迟缓,医生上了人工破水,一段时间过去以后,她痛一分钟,止一分钟,医生叫她好好呼吸,可是女主无法做到,一直憋着,因为太痛了。胎儿心率掉到60,医生急到大吼大叫:“想不想要自己孩子了?!”隔壁床上产妇也叫:“姐妹!我这还有红牛!”
她终于能开始生产了,助产士在旁边按肚子,告诉她,哪时用力,哪时不用力,让她憋气,让她“推”。
经过漫长的一小时,她的女儿平安落地,发出啼哭。
然而就在女主人公开始放松的时候,她听到了妇产医生心急如焚的吼叫声:“血浆!血浆!!”
这似乎是出事儿了。
女主人公产后大出血了。
它发生在产妇中的比例大约是5%到10%。2014年,产妇的死亡率在十万分之二十几,其中,产后出血自己占1/3。
女主人公的原因是生产过后宫缩乏力,最为常见的原因。正常来说,胎盘剥离后,宫腔通过不断收缩来回复到正常大小,子宫壁的血管压缩,血被止住,同时因为高凝状态子宫形成大小血栓,帮助止血。然而人若宫缩乏力,可能大出血。
随后一片兵荒马乱。
插尿管、上监护,挂止血药、挂缩宫素,医生用手按摩宫腔,不断按摩内部,接着又是用纱布来填充宫腔压迫止血,再接着则是用球囊,结果,全部无效,血流奔涌。两位医生费尽心思也没摸出出血点来。
她被推去介入手术,做血管栓塞。
四个小时的时间里里,医院用的血浆已相当于人体血液总量的两倍,也就是说,女主人公四小时内全身的血换过两次了。因为血型比较特效,医院还去别处借了。
女主人公的丈夫则跪在门口,扶着铁门。
“不行,”手术医生果断命令,“切了吧。”
在子宫被切除以后,她的出血终于止了。
可没想到,晚上8点,女主人公的腹腔里被发现了到处是血。医生下了病危通知,认为血液可能已经感染器官,引发衰竭。
可她再次挺了过来。
出院时,医生告诉她:“你再不会来月经了。”
跟其他的篇章一样,《生产》篇的最后一段也是主角对着镜头的自述。她也是由自己来扮演自己。
她说:“每次回想那一天,我都感到害怕、恐惧,心惊肉跳,心有余悸。而且,因为失去部分器官,我还一度有些抑郁。但,当见到那个问题,我几乎没任何犹豫,就选择了生产那天。”
顿顿,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她又说:“我的女儿平平庸庸,成绩下游,甚至倒数,跟她班里那些耀眼的小天才不能比,我有的时候有些失望,又有的时候有些愤怒。但是,我想记住,不想忘了……我是冒着死亡风险才生下了这个女儿的,我想记住我多爱她。”
爱她,远胜过于爱自己。
想了想,她又说:“现在,我认为这世界上最美的词是‘母子平安’。”
…………
拍完《别离》《生产》,谢兰生又继续拍了《携手》——女主人公想要记住她当妻子的那一天,还有《分道》——女主人公想要记住自己离婚、“重获自由”的那一天。
因为演员并不专业,谢兰生又专门用了一些非常规的方式,比如一直开着摄影机,让演员们习惯镜头、习惯拍摄,再比如,并不强迫这些演员逐字逐句地念台词,还请来了配音演员专门教大家念台词,以及……
谢兰生早就发现,非专业演员的第一遍往往效果就是最好的,NG也没用,NG两次还是不行他就可以放弃了,于是,《一天》进展极快,才10月末,一半故事就拍好了。
第129章《去岳阳》(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