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界的人们在这一刹那间都不约而同地保持着仰望的姿态——他们也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仰望。他们的身形、双眼的神光短暂的凝滞,化作了一具时间和空间俱都凝固的雕塑,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瑟瑟发抖的系统们。
曾经这些系统以这般不屑的姿态凝视着小世界的人们,而现在他们倒成了被“观众们”注意着的乐子。
系统们无形的身体佝偻着,它们恐惧地颤抖着,却又在想方设法地为自己留下仅剩的一点火种。
它们是纯粹的恶念构成,它们拥有人所有的七情六欲,只不过这些欲念都是从恶人们污浊的欲望中提取出来。
系统们也同样继承了那种贪生畏死——
它们不想死!
洛执风看着系统们以各种隐蔽的方式截取下来自己的一段代码、一段内核,它们似乎达成了统一的意见,想要像蚁群过火海般团着逃离。
它们以为自己做得够小心,就连发抖恐惧着的“脸”上都露出了死里求生的欢喜,还有那永远也剔除不了的对本世界天道和洛执风的怨恨与恨毒。殊不知洛执风将一切细枝末节都映入了眼中。
系统们如同匆忙的蚂蚁样忙碌着,在它们捕捉到主系统踪影之际,一举将自己的“火种”飞掷而去!
系统们知道主系统不会放过这个让它碰了钉子的小世界,它们传递出去的不仅有自己的“火种”,还有又一次的小世界的坐标讯息——
它们会一直锁定这方小世界,拼尽一切将它给毁灭。
近了、更近了……系统们已感觉得到主系统近在咫尺的距离,它们可以逃离这个该死的地方了!
然而——也就是现在了。
洛执风就在火种将要脱逃的千钧一发之际,似不经意地将青瓷杯中的水洒出了一些。
在这顷刻间,系统们就像被溺水了般,它们不需要呼吸,可这潮湿窒息的感觉却千丝万缕地侵入进躯壳。明明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它们看着那些代码就差一点就要跃过屏障,但最后一点的距离对于它们来说却有如天堑。
洛执风在这时候微微笑了一声,才真将这些系统打入地狱。
——他说:“找到你们了。”
系统在瞬息间意识到了什么,他不是没有发现它们的小动作,而是在等待,等待着系统亲手将他要的东西送上来!
他想要反向追捕到主系统的存在,而它们亲手让那些坐标暴露在了洛执风的眼中!
不、不!
系统们眼中涌上了切实的恐惧,它如同深渊要将它们的灵性彻底陨灭——比起毁灭,它们更恐惧主系统这个掌控者和创造者,它们将这些讯息传播了出去,将要迎接的可能是主系统的暴怒……
那会是被被销毁更加可怕的东西,它们凝固的脸僵硬的转向洛执风的方向,“嘴”微微长大似乎想要叫出声来:不!你不能这样,不能!!!
但它们没机会喊出这句话了,在下一秒,它们的身形就像是一簇烟花,在空中炸开。系统们带着灭顶的恐惧和怨恨下了地狱。
而在它们陨亡的那一瞬,洛执风身周的空间在这一刻坍塌。他身旁的顾辉钧等人又缓慢地显示出了身影。
在被血色溅染的大殿上,洛执风缓缓地将缺了一个角的青瓷杯放回了原处。
结束了。
洛执风的耳边传来了本世界天道唠唠叨叨的细语,在将那些系统们全炸成了烟花后,没有蛀虫们的侵蚀,天道又找回了掌控权。
在洛执风的凝视中,整个小世界发生了一些潜移默化的改变。
建立在这个虚假记忆中的人生将会继续下去,小世界也将会在这一个轮回中修复、滋养自我。在小世界修复过后,人们不会记得自己这一次的人生,而将迎来新的、真实的,真切活着的未来。
洛执风看着在这场与系统博弈中死去的人们的灵魂化作一个接一个闪烁、亮着荧光的光点自虚空往下坠落,暂时的去迎接一个崭新的人生。
它们倒映在洛执风的瞳孔中,像是下了一场萤火虫的光雨,有种安宁的美好,每个人的眼眸深处似乎都倒映出来了光雨的一隅。
他扬起了一抹微笑。
*
洛时眨了眨眼睛,如同大梦初醒般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他的视野倏忽变得清晰,清晰得连袖口边搭着的一缕发丝都看得清。但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自己的手上,那是一只完整的、毫无残缺的手臂。
他记不得自己曾遭遇过“残疾”,只是下意思地揉了一下眼睛。这一揉,就有簌簌的眼泪落了下来,洛时无论怎么都止不太住。
他也更是如同被本能驱使一般地看向洛妃的方向,洛妃注意到了洛时大幅度扭头的动作,朝着他露出了一个恬静的、宁和的微笑,她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天晴了。”
洛时无法扼制自己的冲动地附身钻入洛妃的怀中,哽咽着说:“天晴了……母妃。”
他喊的,不是那么陌生的“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