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劝你一句,安静,闭嘴,别闹,否则用不着皇上娘娘出手,老子都能灭了你!”
顾厚通不甘心,可也没办法,事情到了这份上,前面已经没有路走,为什么!为什么事情变成了这个样子?他还得记顾停接回来时,乖乖的,安安静静的,笑起来窝心又可爱,他也曾在死了的外室坟前发过誓,要好好养大这个儿子的,什么时候起,一切就变了呢?
都是身边人的错……这个贱人!
顾厚通一巴掌扇在冯氏脸上,又一脚踹开了顾庆昌。
冯氏捂着自己的脸,都没时间扶儿子起来,满眼震惊,气的发抖:“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顾厚通眼珠子通红:“要不是你和你儿子,我现在早是国舅了,要什么没有,用得着听你个贱妇摆布!”
原来他也知道自己无能,也知道过往这么多年,自己就是冯氏手里的木偶。眼看着到嘴边的肥肉飞走了,世间所有怨恨的源头就是‘我本可以’,顾厚通已经没了理智,彻底放飞,接下来顾家水深火热,很快败落,几乎是可以看的到的。
这边有骂骂咧咧的,那边也有眼神平静的,比如曾经的姚美人,怀里抱着刚刚会走路的小侄子,指着天子辂车让他看:“看到没有?那是天子,江山之主,你以后要好好读书,为国效力知道么?没有他们,姑姑根本活不了,你这个小人儿当然也不会有命在……要感恩,懂么?”
过去的一些事,她和这两位有合作,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因未碍大局,霍琰和顾停并没有为难她,放她出了宫,给了银子,还让人帮她撑起盘子,拉开生计铺子……千帆历尽,方知人心鬼蜮,善良并不容易,她感恩生命里出现这样的人,让她也变得心胸开阔,想要做一点事。
宋时秋也没死,作为伪帝,他还有最后一项伟大任务,太庙面前,还有一出认错戏要演,为新帝妆点脚下的路,更平更直更威严。别人过来问意见时,他一口就答应了,示弱能活,为什么不去做?
可他心里并不服气,凭什么,凭什么我不可以,你却可以!你甚至不是宋家的人!
不用别人,孙洪哲和包经义两个就对付的了他。
这段时间过去,孙洪哲和包经义早已不是小小的知事和文吏,升官了,领了更大的差事,也完完全全成了霍琰和顾停的死忠,皇上皇后一文一武配合默契,还都那么聪明,看得起他们这些小人物,他们当然以命报之!
孙洪哲直接把宋时秋摁住了:“北狄那边送了国书过来,就差俯首称臣了,你知道么?”
宋时秋眼瞳颤动:“不可能!”
孙洪哲啧了一声:“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人啊,要有自知之明。”
宋时秋脸色发白:“那,那又怎么样!他没钱,这破烂江山,谁都没有办法治理!”
包经义算盘打的啪啪响:“别吵!老子账都算不过来了!”他凉凉斜了宋时秋一眼,“真龙临世,皇上还未登基就找到了宝藏,金子多的能把几个国家买下,你不知道吗?”
宋时秋直接吐了血:“不……不可能……”
包经义嗤笑:“池塘里的癞蛤蟆竟敢嫌弃海龙没见识,我也是见识了。”
没人再理宋时秋,宋时秋眼瞳微散,知道自己就算活着,也活不了多久了,竟是这样……输了么?
一阵风过,车帘掀起一角,他看到了外边的文士队伍,年纪不一而足,有老也有少,全部穿着儒士长袍,一路走,一路在唱颂诗歌,古调悠长苍远,脚步不停,对帝王的赞颂就不停,而赫然走在最前方的,就是让重老爷子,带着儿孙,步履坚定,一往无前,那么大年纪了,竟然中气十足,唱颂多少诗歌都不累!
那可是让重,天下学子之师!有他带领,一朝文气如何不丰!
霍琰何德何能,竟然能收了这位老爷子,这可是先帝都不曾做到的!
宋时秋视线有些模糊,这一幕……不知道江暮云知不知道,有何感想。
江暮云知道。
所有外面发生的一切,都有人随时讲给他听,他越来越明白,到现在霍琰还没杀了他,应该是故意的,就是要让他看见,让他明白。
晨钟暮鼓,幽林鸟鸣,听过太多太多,久了,也不再觉得美好,皇宫巍峨,琉璃瓦闪闪发光,见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同,天子出行,鞭声开道,听的久了,觉得也就那么回事。
人生在世,谁没有算计,大家都在算计,说到底并没什么不同,都是丑恶的人,天天都是这样的脸,天天都是这些恶心的事,活着,便也没什么趣味,不如游戏人间,玩玩就好。
他一直觉得自己足够通透,到如今,方才懂得坚持的意义。
人生里,总要有些执念,有些底线,成就了才更痛快,丑恶的人不有趣,有趣的,永远都是特殊的灵魂。
他明白的太晚,也来不及,就这样看着那个人开心也好。
高高的小窗外有飞鸟掠过,真好,那是自由和欢畅,是他……再也也得不到的东西。
鲜血从他腕间,一点点滴落,很快洇湿了地面。
……
祭了庙,上了香,最后拾阶而上时,霍琰朝顾停伸出了手,眉眼深深:“朕的皇后,准备好了么?”
此次大典和以往不大一样,他要拉着他的手一起,走上那至高之位。
那个位置,从来不是独属于某个人的,因为有身边人的存在,才成就了他霍琰,成就了这一刻。他希望自己记住以往所有,以后变得更好,配得上身边的人,配得上那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