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蒙蒙又若有所指地挑了挑眉, 笑着探身到夏天问跟前:“看我家天问哥的脸色,似乎好了不少。”
小丫头说完又自顾自地总结:“看来我家天问哥此行有收获。”
说完, 谈蒙蒙还自己重重地点了两下头,表示确信。
夏天问被谈蒙蒙的语气逗笑:“我可不记得你修过心理。”
如谈蒙蒙所说,夏天问在来a城之前的状态只能用糟糕透顶来形容。那时候脑子里全是胡思乱想和惶惶不安,不明白为什么梁雨听突然不回c城,也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又搞砸了什么。压抑的情绪一点点将人压垮, 尽管他跟自己说了无数次,不能来打扰梁雨听, 但矛盾和恐惧在两边拉扯,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地找了个借口来a城,出现在梁雨听的律所。
虽然现在的情况算不得非常圆满,但也足以让他如释重负。梁雨听说她两年来还一直喜欢着他, 有这一句话就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设期望, 令他觉得此刻比两年来任何一天都要踏实。
虽然还有一堆问题亟待解决,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两个人的关系修复到跟以前一样……
想到这里,夏天问的笑又微微敛了去。
谈蒙蒙发出一声拖长的“恩”,夏天问的思绪被她打断。
小丫头思考了下, 又拍了拍夏天问的肩膀:“不过天问哥, 这现在刚好是周末,既然你跟梁律师的状况还不错, 怎么不趁着这么好的机会,叫她跟你一起回c城几天?”
夏天问当然也想过:“就一天,哪里够。”
谈蒙蒙又摇头:“律师又不是上行政班的,万一她最近没案子要忙,刚好有空呢?你不问,怎么知道?”
这下夏天问没答了。
梁雨听以前就说过,做律师这行的,有时候可能一忙好几天,但忙完了,也可能一连空闲好些天,他当然也希望梁雨听是有空的,当然也想在刚刚分开前问她,要不要一起回c城几天,但那个念头才出现一瞬就被他下意识否决了。
为什么会这样决定,他也不知道。换做两年前,他没准会拉着梁雨听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直到她答应为止。但是现下,他绝不会再这样。
真不知道这是好的转变,还是糟糕的。
谈蒙蒙眼见夏天问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又暗沉下去,便赶紧转了话锋:“算啦算啦,也不在意这几天,反正以后你还能过来a城。而且……梁律师这摆明还是很在意你的,她回c城也只是早晚的事。”
夏天问知道小丫头在安慰他,苦笑一声,没说什么。
谈蒙蒙看出来夏天问不信,连连道:“你不信啊?我可没为了安慰你乱说。旁观者清。刚刚梁律师看你的眼神,那摆明就是还在意啊。”
谈蒙蒙话说到这份上,语气还十分肯定,夏天问不免有些受用地笑了起来:“你这丫头,也没谈过恋爱,知道什么眼神是在意?”
“就算没谈过恋爱也喜欢过人啊。”
谈蒙蒙嘴快地回了句,很快察觉到这句话似乎暴露了什么,不禁心虚地顿了下动作。
砰砰,砰砰,心跳忽的加快。
她偷偷抬眼看夏天问,确定夏天问并没在意这句话,也没有要问她喜欢过谁的迹象,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大大咧咧地笑了声,很快装作随处乱看地撇开脑袋,不再跟夏天问对视。
就这样到处乱看时,谈蒙蒙突然发现酒店大门处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她惊喜地冲那边挥了挥手,笑着喊道:“梁律师!”
谈蒙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觉得自己冲梁雨听挥手时,远处梁雨听的表情有种偷看时被她拆穿的惊慌,仿佛梁雨听此前就看着她跟夏天问,仿佛梁雨听已经在那里站了有段时间了。
正在结账的夏天问回头看见梁雨听,神色中难掩喜色地往梁雨听所在的方向大步走去:“你怎么回来了?”
梁雨听的视线在谈蒙蒙身上短暂地停留,又看回到夏天问身上,她没让自己表现得太过在意谈蒙蒙,只是神色如常地将一个塑料袋伸到夏天问跟前:“你把药忘在我车上了。”
说完,梁雨听将袋子塞给夏天问:“你这刚刚好转一点,可别把药断了,又加重了。”
夏天问笑着接过药,冲她笑道:“其实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拿就行了。”
时间也不早了,他怕梁雨听太晚回家不安全。
“没事,开车挺快的,又不麻烦。”梁雨听原地站着,脑子里转了一圈也找不到还能说什么,似乎应该告别了,“那我先回去了。”
眼见着梁雨听要走,一边的谈蒙蒙偷偷用手肘撞了夏天问一下,连连给夏天问使眼色。
夏天问哪里会不知道谈蒙蒙在提醒他,梁雨听好不容易又来了,让他赶紧问问梁雨听,是不是有空,要不要跟他一起回c城几天。
他也想问啊。
他这次来a城,好不容易才跟梁雨听见上面,好不容易才让梁雨听不再疏离他,好不容易才得来了一句梁雨听说还喜欢他,他比谁都不希望就这么分开。
他舍不得。
可是……
夏天问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回应谈蒙蒙一眼,示意她别起哄。
梁雨听在刚进酒店的时候就看见谈蒙蒙和夏天问说说笑笑,此刻又看见他俩不知道在通过眼神交流一些什么她看不懂的东西,便忍不住快速撇开头,不愿看他俩交头接耳。
她觉得自己对于谈蒙蒙似乎过于在意了一些,为什么呢?
明明她百分百地信任夏天问,也感受得到谈蒙蒙对她没有丝毫敌意,理论上来讲,比起叶轻箐和谈一雪,谈蒙蒙实在没有什么威胁力,当初见了叶轻箐她也没多慌,可面前的小丫头却莫名让她感到不安。
没让自己胡思乱想太久,梁雨听微微抬了抬眼皮,正要开口跟夏天问道别,手机就响了起来。
夏天问的脑里也转着各种各样的话题,仿佛跟梁雨听说一句话,必须打好多遍草稿,选出最佳的表达方式才敢开口。
而这酝酿了好久的话,止于那个电话。
夏天问只是不经意看了眼梁雨听的手机屏幕,屏幕上的名字令他心头一颤。
善独。
他下意识看向梁雨听,梁雨听按了接听,回避到一边去讲电话。
他听不太清楚梁雨听说了些什么,也许是不想听,也许是心绪太乱,注意力不集中,导致听不真切。
他仔细地看了看梁雨听接电话的表情,动作,很自然。
再听听她讲电话时说话的语气、态度也很自然。
自然得就像那种好多年的老朋友,因为没有讲究,没有拘谨,所以十分随意。
至少,比他俩说话要自然太多。
梁雨听跟善独的这个电话,时间非常短,几乎不到一分钟,但夏天问觉得特别长,仿佛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
他差点忘记了善独这个人的存在。
一个……两年里都跟梁雨听在同个城市的人。
梁雨听讲完电话后回到夏天问跟前,她嘱咐了两句,再三提醒夏天问记得吃药,便道了别。
梁雨听踩着高跟鞋往大门走去,夏天问很快跟了上去。
正要走的梁雨听发现身后的人,莫名地回头看他:“怎么了?”
夏天问推着自己的行李跟着:“我送你吧,太晚了。”
梁雨听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里的车钥匙:“我有车,没事。”
可是这并不能让夏天问少担心一点:“至少看着你上车吧,你到家后给我电话。”
梁雨听见夏天问坚持跟着,也没拒绝。
三个人办完退房手续,经过停车场,一路走到梁雨听停车的地方。
谈蒙蒙和夏天问看着梁雨听拉开车子的门,又看着她坐了进去。
一边的谈蒙蒙低声跟夏天问抱怨:“你真不问她啊?你就不担心吗?好不容易才有点发展,都不趁热打铁。”
夏天问没说话。
担心。当然担心。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在意得要命。
疯狂地想知道,在他缺席的时间里,善独在梁雨听那里究竟占据着怎么样的地位,也疯狂地设想不同的答案又自己否决掉。
还想任性一点,有什么要求就提什么要求。
但是,他终究不是以前的夏天问,再也不知道什么叫想什么就说什么。
浸透在骨子里的想念,从这几天见到梁雨听起被慢慢抚慰,但他都没有时间好好享受和回味,就又得离开。
夜晚的停车场已经没有什么人经过,安静得只有风的声音。
夏天问站在原地,等着梁雨听发动车子。他默不吭声地看着车窗里面的梁雨听,目不转睛,仿佛能多看一眼,都是赚来的。
他冲梁雨听的车子挥了挥手:“早点回去。”
梁雨听坐在车子里面,也隔着玻璃看着站得很近的夏天问和谈蒙蒙。
夏天问等待的引擎声没有响起。
半分钟过去,梁雨听的车子都没有开动。
夏天问莫名地看着梁雨听,不知道梁雨听在等什么。
接着,梁雨听的车窗缓缓打下。
有时候,梁雨听觉得自己已经不太了解夏天问。
可是有时候,过去相处建立起来的默契,好像多多少少还深刻地残留在习惯里。
她看出来夏天问的不舍得。
夏天问这个表情,这个眼神,她要是这都看不出来他舍不得,她一定是眼神不好。
但其实,她又哪里舍得呢。
有时候,梁雨听觉得她一辈子大部分的的冲动和随性都跟夏天问有关。
她转头看夏天问:“你身体也还没好,不适合开夜车吧。”
夏天问有些没听懂。
梁雨听又说:“我下周没案子,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第68章 请别太强求
严格意义上来说, 梁雨听近几天并不是没有工作,只是那些工作都算不得很急,缓几天也没关系。若换做平时, 她肯定不会想着把这些工作搁置几天, 但就在给夏天问送药的这短短半个小时里, 跟他一起回c城的念头一出现就难以掐灭地反复冒头, 直到她最终将这个想法脱口而出。
就算夏天问没表现出任何不舍,她也还是想跟他多呆几天。
所以说, 想念这种东西,就是不能开一道口子。在没有这道口子的时候,心里仿佛有座坚不可摧的城墙。这座城墙让她在两年的时间里不见夏天问也没觉得多难忍耐,但现在见了一面,才短短几天就改变固有的现状。原本抑制得很深的在意、怀念、深情都失去了束缚, 这些情绪跨过警戒线,击溃城墙根基, 导致现在哪怕分别一天都显得如此令人难以忍受。
夏天问被梁雨听突然跟他一起回去的决定弄得愣住了一会儿,半天没接上话地瞪着梁雨听看,他实在没想到他最想提的请求会变成梁雨听自己开口,场面上一时陷入短暂的安静。
打破安静的是谈蒙蒙调皮的声音:“那太好啦!天问哥一个人开车回去确实不安全, 这大晚上了, 他又吃了感冒药,万一药效瞌睡了怎么办?梁律师,你跟他一起回去刚好相互照应呢。”
谈蒙蒙咧嘴笑了笑,转身就往停车场另一边走地冲他俩道别挥手:“那我去取我自己的车啦, 梁律师, 天问哥,你们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