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那姑娘一番交谈下来,发现她不仅资质上佳,见识也非凡,只可惜命不好,嫁入了左家为妾侍。”
萧中庭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灰败。顾浮游瞅了他一眼,一拍扶手,说:“我为之叹息,指责她父亲为求荣华,将女儿做了棋子,毁她一生幸福。那姑娘反驳,说并非如此……”
顾浮游说到此处,特意一顿,卖了个关子,转说道:“所以我心生好奇,想见见她这位爹。”
萧中庭压眉抬眸,此时已不如先前那样客气:“你想说什么?”
顾浮游站起身来,先是笑:“百年前萧家与左家结怨,左家一统南洲后,要清算恩怨,萧家成了首个被开刀的。萧家要么要脸,要么要命。”
顾浮游绕着萧中庭走了一圈,最后在他身侧站定,说道:“萧城主为了阖家性命,为了满城百姓,愿意受胯/下之辱,好啊,仁德!你拦住令妹,不让她嫁入左家,你孝悌!令女自主嫁入左家,你默许此举,舍一人护千人,你大义!”
萧中庭退了两步,手扶在茶几上,手上捏着那茶杯,啪的一声捏的粉碎,鲜血从手间流出。青鸾说的话,全是赞美之词,可听在他耳中,锥心刺骨,嘲讽至极。
他眼中通红,脖子青筋鼓动,一下一下短促的呼吸犹如野兽低鸣。萧鸢自刎,是他一生的恨。他恨萧鸢,恨左家,更恨自己。
顾浮游却不放过他,手腕一翻,伸着大拇指,对萧中庭说:“萧城主有情有义,实乃是大英雄!”
萧中庭猛地瞪着顾浮游,双目大张,眼泛血丝,似要吃人般。什么大英雄,把女儿送进虎狼窝,断送她一辈子的大英雄,明知她受苦,不敢作声,不敢有所动作,还要为敌家卖命的大英雄。
许多人不明白,要夸他,夸他有家国情怀,有一城之主的担当,舍小家为大家,英明大义,那些都是虚浮的语言,他一点也不觉得有荣誉,那些话反而如刀子一样,句句扎在心口。
若有可能,谁不想家国两全。
萧中庭胸膛起伏,良久,他一拜,说道:“青筠大人谬赞了,萧某只是做一个城主该做的事。”
顾浮游说道:“萧城主如今很沉得住气啊。”她何尝不知自己说的那些话刺萧中庭的心,她原是为了试探才说出那些话来。
她不想合作的人还是个热血上头就不管不顾与左家明着叫板的人,萧中庭必须要较年少时沉稳,但她又需要萧中庭对左家的仇恨如旧,萧中庭不负她望。百来年让他越发隐忍,而女儿萧雉依旧在左家受苦,决定了他永不会忘记萧鸢的仇,忘记对左家的恨。
萧中庭英眉一皱:“青筠大人什么意思?”
顾浮游笑道:“萧城主,七百年前,左家戒严南洲,封锁各处城池,盘查路人,那日,多谢你放我们三人离开。”
这话没头没尾。萧中庭没摸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渐渐又目光亮起。七百年前发生了那么一件大事,左家先拿下了玄妙门,后灭了逍遥城,当时对左家心怀怨恨的家族本想乘势而起,响和玄妙门和逍遥城,一起对抗左家,他们萧家也在其中。谁知左家的行动太快了,他们才得到消息,玄妙门和逍遥城便相继落入左家手中。
这件事他印象深刻,所以连带的那段时日,左家戒严,萧城封城,他也记得,似乎是为了追捕玄妙门的四名弟子。他放了三人离开,那行人临走时,有一人回头来看他。
他已经不记得那人的面孔,只留下了一个对那人身份的印象。若不是那人被左家大肆追捕过,又与钟靡初一道救过他与萧鸢性命,这些年间与钟靡初有接触,连带的想起她,这七百年足以让他将名字也忘了,饶是如此,那姓名也已模模糊糊:“顾……浮游?”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生崽崽这个设定。老龙王给师姐塞人,只是将各个款式准备齐全,这个不喜欢,那个也许会喜欢,是为了让师姐开荤,开了荤以后,不怕她不吃肉,哪里想到师姐筷子都不拿啊。
阿福就像一个留守儿童,真不能怪阿福。
最后,为什么我这评论区的画风这么奇怪,到底是为什么?
第76章万事已俱备
话一说出口,萧中庭实难置信,自己已先否定道:“不可能。”他皱眉看着顾浮游:“我虽不记得她的脸,但记得她是顾城主的女儿,是人族,不会是青鸾,而且……”可若不是,又有谁知道当年他在萧城放走了顾浮游一事,难道是那时与顾浮游一行的玄妙门告诉她的?好端端的,那些玄妙门弟子为何要告诉她这些?
萧中庭想不通,可又无法相信她就是顾浮游。
顾浮游似笑非笑道:“而且顾浮游与左家不共戴天,有血海深仇,怎会与他左家臭味相投,成了左家座上宾?”顾浮游后退一步,坐回椅上,说道:“萧城主,你以为我为何找你来。”
萧中庭看向顾浮游双眼,那双眼睛也正凝视着他,青鸾的眸子隐隐带些暗绿,闪动寒光便更为阴森。这种眼神,再熟悉不过,便似他的双目,敛住了所有的悔与恨。
他在此中煎熬已有百年,骤然看见那双眼睛,竟有点同病相怜,相逢恨晚的感觉。
萧中庭言由心生:“因为你恨左家。”
顾浮游眉眼一弯,满意的笑了。她也不向萧中庭隐瞒,将她为何被左家追捕,如何死在离恨天上,又突然苏醒,占用了青鸾身体简略告知,只略去了仙落里那座黑山与蕊珠寒宫的事。
萧中庭听得咋舌:“麒麟髓,借尸还魂,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那麒麟髓一事,四仙宗至今还瞒着底下人,这天地奇宝突然降世,突然消失,竟无几人知晓。
还有这借尸还魂,古今未有,萧中庭是闻所未闻。
他审视的望着顾浮游,深问道:“就算你说的为真,顾姑娘,你怎么就敢与我全盘托出,不怕我转身去告诉左家,向左家邀功;或是以此为筹码来要挟你。”
顾浮游指尖扶着一旁茶几上,茶杯的边沿,斜着看屋外,媚眼如钩:“钟靡初说你信的过。”
“钟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