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屋里来回踱步,平均十秒钟就要检查一下箱子,终于,客厅的吊灯剧烈闪动了十几秒钟,玻璃发出令人牙酸的颤音,接着一声闷响,整栋楼一片漆黑。
远远听到楼下大妈中气十足的喊声:又跳闸啦!
吊灯晃了两下,可怜巴巴地掉下来,落在迟鸣那张两米二的豪华床上。
黑暗中,一个浅黄色的光团在保温箱中渐渐聚拢成形,待微光褪去后,再度变回了那只刚出壳没多久的秃毛鹦鹉。
沈丹青见它平安回来,脸上的表情先是松了一瞬,随即又皱起眉头。
鹦鹉头顶的胎毛原本是整整齐齐的四根,现在却少了三根,残余的那根也打着蔫儿,仿佛烈日下一棵即将枯萎的豆芽菜。
“一去一回,只要两次瞬移,怎么会少了三根?”
秃毛小鹦鹉低着头,好像非常不想面对这个问题。
沈丹青很没同情心地拿了个镜子过来,立在保温箱外。
秃毛小鹦鹉似乎受到了一万点惊吓,头顶胎毛瞬间高高竖起,它连退几步,完全没了之前的傲气,钻进锯末堆,拿小翅膀遮住自己光溜溜的头顶。
“看来你自己也知道这样难看。”
秃毛鹦鹉:“!”
沈丹青也不再逗它,拿了迟鸣的旧衣服塞到保温箱里。
秃毛鹦鹉很自觉地钻进去,把自己裹成一团。
“才刚出壳一天,你再这样浪的飞起,不出三天就得回炉重造。”
秃毛小鹦鹉哼了一声。
“人间已经太平了将近百年,他一个普通艺人能遇到多大危险?而且我都说了我去处理,你怎么还那么心急?”
鹦鹉似乎嫌他太烦,把身子往衣服堆里缩缩,又用小翅膀拉扯一些布料盖住自己脑袋,俨然是一颗粽子——小鸟味,带夹心。
隔了一会儿,它把一双眼睛露出来,像两颗小星,时不时朝大门方向闪上一闪。
一小时后,迟鸣终于回来了。
衣服有些脏有些皱,手腕还留着绳子勒出来的淤青。
沈丹青把他上下打量一番,“好在你自己也挂了彩,姓石的想把责任全推给你也不太容易。”
迟鸣揉了揉鼻子,低着头不说话,就像小学生见了教导主任,炮仗里完全没有火药。
沈丹青:“看你这样,是知道错了?”
“嗯,打人是不对的,而且也不该上他的车,更不该乱喝东西。”迟鸣简要地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车钥匙抛给沈丹青,“我直接把车开回来了,人都在车里。”
沈丹青:“嗯,去看看你的鹦鹉,剩下的不用管了。”
迟鸣走到保温箱边,又想起什么,对沈丹青说:“那姑娘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别为难她。”
“话那么多,就不怕你鹦鹉饿死?”
迟鸣立刻把鹦鹉从衣服堆里剥出来,一眼就发现它头顶光溜溜的,仿佛遭遇中年危机。
“怎么就一根了?饿的?鹦鹉也会脱发?”
沈丹青嘴角轻轻抽了一抽,“你倒是挺会发现重点。”
迟鸣被沈丹青吐槽惯了,不用他把话说全,自己就能脑补——
再不吃饭,它就要从活鹦鹉变成死秃子了。
迟鸣心里咯噔一声,再不废话,立刻去调了一份奶粉,自己试过温度,动作轻柔地递到鹦鹉面前。
“来啊小秃毛,张嘴吃饭。”
鹦鹉依然很不配合。
沈丹青在旁边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忽然踹了迟鸣一脚,“你就不会对它好点?”
迟鸣今天闯了祸,丝毫不敢顶嘴,只说:“好,会的,既然养了一定负责到底。”
秃毛小鹦鹉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沈丹青嘴角带笑,“好,记住你今天的话。”
迟鸣:“……”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先走了,还有好些事要处理。”沈丹青走到门边,停了停又说,“还有,你别那样叫它,动物也是有自尊的。”
“它又不懂人话。”
“但能感受到你说话的语气。”
屋里只剩迟鸣和秃毛鹦鹉。
动物也是有尊严的?大概吧,但迟鸣想了想,觉得自己实在没做过什么伤害小秃毛自尊的事情,除了总爱叫它秃毛。
但鹦鹉又听不懂人话对吧?
迟鸣心虚地往门口看了一眼,确定沈丹青已经走了,才贴近鹦鹉:“小秃毛?你不喜欢啊?”
鹦鹉扭过头,不理迟鸣。
果然是因为说话的语气?
迟鸣把鹦鹉捧到眼前,试着把声音放轻,非常柔和地再叫一声,“小~秃~毛~”
“啪——”鹦鹉抬起极短的爪子,狠狠一脚踹在迟鸣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