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忤逆朕!”御案上的砚台被皇帝抬手抓起来就砸了过去,不偏不倚,刚刚砸到孟九黎的头上,而后鲜血淋漓。
孟九黎抿着嘴,身子晃了晃,依旧跪的笔直,半响才道:“父皇若是不解恨,就废了儿臣吧!儿臣累了。这个江山,这个位置,父皇看重,儿臣却觉得是个负担,被它压着,活的不像个人。”
皇帝一愣,惊愕于他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怔怔的看着他,似乎在辨别他话中的真假。
“滚!你给朕滚下去,没有朕的许可,不许出东宫半步!”
话毕,孟九黎行礼,一语不发的转身退了下去。
皇帝倚在椅子上,神色晦暗不明,伸手揉了揉眉心,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老二和老六都被圈,万万是不能再放出来了,老三和老四都是个没成算的,老五,想着想着,又是一声长叹。
子嗣众多,竟然没有一个能与太子比肩的,太子,这个混账!
“林福,你去一趟梁王府,宣荀世子进宫伴驾!”
林福身子一震,皇帝这是要将荀世子扣押在宫里为质了吗?
崇明堂里,郑扬留守,剩下的人全部被孟良辰带走,还有各地的锦衣卫,也都发了召令,令其火速赶往幽州。
第一楼的人,除了孟璋守着孟良荀,还有云三和云五暗自守在舒府,其余的人全部分批在天亮之后混出京城,北上与孟良辰汇合。
幽州那边的丹阳郡
孟修远到底是来迟了一步,鞑子以闪电般的速度荡平丹阳,大楚的军队在丹阳以南的龙虎关与鞑子对上。
惨胜!
孟修远完全没有想到鞑子的速度会这么快,派出去的探子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好在龙虎关天险,这才堪堪有了一口喘息的余地。
鞑子好战,据说这些出生在马背上,死也会死在马背上。
大楚不缺将士,可若是论勇猛,远不及这些在马背上成长的野蛮人。
无论男女老少,都是上马可杀人,下马可牧羊的怪物。
此番来势汹汹,哪里是那么好击退的。
孟修远不知道的是,去年一冬,漠北那边又是一冬的雪,牛羊冻死无数。许多女人和孩子因为寒冷和饥饿死去,鞑子面临的是灭族之难,所以才会有此一举。
杀羊宰牛,破釜沉舟,一鼓作气拿下雁门关,安置了老人和孩子,而后所有的人都如那饿狼一样朝幽州城而来。
同样都是人,都是上天的子民,为什么楚人能安享富贵,他们却连活命都难。
他们也想住温暖坚固的房子,穿细腻鲜华的绸缎,吃山珍海味五谷杂粮。
孟修远已经两日没有合眼了,判断有误,以至于他损失惨重。
幽州有十万大军,他带走了五万,剩下的留守幽州以备不时之需。然而就龙虎关一战就折了万人。
鞑子这回是倾巢而出,人数不少啊!
在幽州这些年,他无时无刻都在练兵,养马。
可是他引以为傲的士兵不如那些游民,战马也不敌鞑子的马。
这两日,他没有合眼,全军上下也没有个消停,那些鞑子实在狡猾,这边主动出击,他们瞬间就没有了踪影,这边一休整,他们便又跑出来骚扰。
这样下去,实在不是个办法。
“王爷,您去睡一会儿吧,一个时辰之后奴才就叫您起来。”
刘铭站在一旁,满脸的忧愁,短短几日,他好像老了好几岁一般。
孟修远长叹一声坐直了身子道:“通知各部,即刻前来主帐议事。”
刘铭应了一声,拖着疲惫的步子出了大帐。
刘铭走了不久,陆续便有人进帐,此番,不仅大军分了一般过来,孟修远手底下的将领也来了大半。
副将李茂,杜江,张奎,军师芶安,参将王勃尽数到了他的帐子里。
“将军!”
孟修远摆手:“不必多礼,都坐过来,咱们好好商讨一下,该怎么将鞑子尽快撵回去。”
王勃首先开口道:“末将以为,鞑子虽然骁勇善战,却都是空有蛮力不懂计谋的的蛮子,咱们不能硬拼,便只能智取。”
话题一打开,后面就顺理成章不需要孟修远再开口了。
杜江直接问道:“不知道王参将所谓的智取是怎么个智取法?”
杜江今年才二十六,是孟修远手底下最年轻的将领没有之一,生的眉清目秀,可是拿起兵器上了战场那是异常的勇猛凶残。
他没有任何的背景,乃是孟修远收养的孤儿,养在府里准备当做随侍的小厮。却不想此子甚有武学天分,孟修远便命人教习他武艺,待有所成之后便将他丢进新兵营里。
那时候他才十四岁。
这十二年的时间,他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爬上副将的位置,丧生在他手中的鞑子不计其数。
若说鞑子对幽州势在必得,那对这个叫做杜江的便是恨之入骨。
王勃闻言道:“此事还得倚仗杜将军。将龙虎关关口打开,杜将军帅一队人马诱敌,先激怒鞑子,而后在假装厮杀一番,将其诱入龙虎关。我们在关内做好准备,来一回关门打狗。”
芶安闻言怵眉道:“此法风险太大,我们派出去的探子至今没有回来,鞑子那边到底来了多少人我们根本不清楚,开了关口,若是有个万一,便形同于引狼入室。没了龙虎关,幽州就危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军师应当比我们这些粗人更明白这个道理。我们虽然可以拖着鞑子,但是丹阳郡的百姓却等不得了。多一日,他们就在水火中煎熬一日。鞑子丧尽天良手段凶残,视我大楚百姓如仇敌,如今让他们占据了雁门关和丹阳,那里的百姓哪里还有活路?”
一直没有出声的孟修远再次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着没有出声的张奎和李茂道:“你二人可有好的建议?”
李茂道:“末将以为,必须派人再叹,光凭帐篷和锅灶根本不足以判断对方的人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只有摸清楚了对方的底细,才能主动出击。”
芶安道:“在下也是这个意思。”
孟修远唔了一声没有了下文,手搭在桌子上轻轻的叩着,想是在斟酌几人的话。
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而后便听亲兵来报:“王爷,梁郡失守了!”
大帐里的人均是一愣,孟修远猛然站起来道:“杜江帅五千人断后,两刻钟后大军启程回幽州,本王在幽州等着这些畜生,跟他们誓死一战!”
话毕,看了王勃一眼,王勃的脸有些发烫。
方才他还在说鞑子有勇无谋,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脸就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这就是他说的有勇无谋,用营帐和篝火骗了他们,来了一招声东击西,将他们牵制在龙虎关,而后偷偷绕到梁郡。
如今梁郡失守,鞑子肯定会挥师南下直取幽州。
杜江留了五千人守着龙虎关,与关外残留的鞑子对峙,其他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朝幽州城赶去。
此番,若是他们不撤回,直接杀出关去定然会发现,关外大营里除了少数的男人,全部都是妇孺。之所以夜间偷袭骚扰,怕的就是楚军将她们识破。
最中间的大帐里,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女子倚榻而卧。
细看,眉目之间与舒清莞极为相似。
她便是孟修远口中的十一公主柯萨兰。
两个身穿皮毛,脚穿棉靴的侍女进了大帐,她缓缓睁开眼睛:“对面的情况如何?”
“殿下,楚军退了,只留下小部分人马,我们是不是要趁此机会入关?”
十一娘冷笑一声道:“急什么?总要寻个好时机才是。我那好皇兄不是已经拿下梁郡了吗?且让他好好得意一些时候才好。”
“可是幽州那边?”
“幽州岂是那么好拿下的?那个人狡猾如狐,他修建的地方,岂是旁人那么好轻易染指的。三皇兄急不可耐,想进幽州城享受那泼天的富贵,我这个做妹妹的,如何能挡了他的路。”
侍女看着她半响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何必吞吞吐吐!”
侍女道:“殿下,三皇子和您毕竟都是大妃所生。”
十一娘冷笑:“你是在提醒我,我们是亲兄妹吗?你见过有爬自家妹子床的亲哥哥吗?”
侍女打了个寒颤,这是整个部落里的禁忌,为此死了不知多少人。当下公主殿下就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是不是昭示着自己也要死了?
十一娘看着她就是一阵冷笑,她现在越发喜欢看这些人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的样子了。
禁忌又如何,她高兴便提了,不高兴,提了的人就去死好了。
“传令下去,将食物都煮了,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杀敌,今夜,我一定要入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