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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公布选拔赛结果,随后除了入选的四位国家队成员以外,这里就将是这一届所有化学竞赛生的退役终点。
当天下午,鹿行吟和顾放为逃了宣讲会,翻墙出去吃松鼠桂鱼。
杨柳大学外一片烟火气,他们排了很久的队,终于来到了在竞赛生中颇具美名的那家店。下午店里人挤人,他们领了号之后又等了很久,终于来到一个窄小的两人桌边。
明明是两人桌,一边做一个的格局,顾放为非要挤过来和他并排坐:“分开坐冷,挨着你暖和。”
他仍然习惯性地伸手去握他的手。
鹿行吟的身体正在变好,一个例证就是,如今哪怕是在冬天,他的手掌也变成了微热的,而不是像往常那样,一直是冰凉的。顾放为将他的指尖握在手中,轻轻抓着,而鹿行吟有点紧张,不断地看着前后左右。然而冬天穿得厚,没有人注意他们。
松鼠桂鱼和其他小菜都端了上来。苏杭这边东西口味偏甜,哪怕是不甜的,口味也有些偏咸鲜,不过今天他们来的这家店显然是把“放糖不要钱”贯彻到底——顾放为挑起一筷子他要的香辣麻婆豆腐,发现上面裹着一层糖浆。
“甜的。”顾放为指了指这道菜,鹿行吟不相信:“这个不可能是甜的。”
他出院后饮食要清淡,伸手夹了一筷子,低下头用瓷勺去撇开上边的浮油和辣椒末,刚一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就凑了过来,顾放为偏头亲了他一口,舌尖轻轻地抵上他的。
“真的是甜的。”
周围人声鼎沸,鹿行吟被他一亲,慌得勺都摔了,叮当一声玲珑脆响,反而让其他人都扭过来看他们。
鹿行吟耳根红到滴血,顾放为正要伸手摸摸他的头,门口却突然闯入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顾放为的手硬生生停下。
这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一个是国家集训队的主教练,一个是好几个月不见的陈冲。
两人立刻规规矩矩地坐好。
眼看着两个人越来越近,顾放为护着鹿行吟的背,硬着头皮开口说:“都考完了,我们翻墙出来不至于队内处分吧?”
“——处分个屁。”陈冲翻了个白眼,看了一眼他们的饭桌,大手一挥,“服务员给这俩小孩打包带走,我们有事回去说。”
顾放为和鹿行吟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问道:“……国家队?”
“对,你们两个都起来,跟我一起去做资料核查。”陈冲说。“但是不要高兴太早,前十的都在做资料核查。”
两个人刚一人吃了一口豆腐——鹿行吟连豆腐都没吃上,就莫名其妙地被拎走了。
在车上,鹿行吟听见主教练说:“这次选拔赛有两个情况,一个是排行第一的学生因为和国外协议签约限制入境,所以算是放弃国家队名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排行第二的学生成为顺延第一,鹿行吟国家队待定,资料审查通过了就没问题了。”
鹿行吟怔住了:“——我?”
“是你。”教练翻着成绩单给他看,“理论99.7,实验满分。胭脂虫的产率实验,集训队50人,只有两个学生做对了。”
第119章
楚泉的离开, 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她与a国hw大学签订的人才协议中,协定自协议生效起,每年限制出境两次, 她回来参与国家决赛已经是第一次, 参与集训队选拔第二次。
面对着国家队和大学违约的选择, 楚泉选择了退出。
这个消息轰动了整个化学岛,一下午一晚上, 这件事都持续被讨论着:“妹子真的优秀啊!本来以为又可以多一个妹子为国争光, 没想到, 可惜了,也还是祝她前程似锦吧。”
“肯定前程似锦的, 国际金牌对于她来说, 应该也没那么重要了吧?”
……
而最终选拔赛名单成绩排行出来了。
鹿行吟第一, 奶神第二,顾放为第三, 陈芳第四。
他们四人的分数, 都咬得很紧。除了鹿行吟接近双满分以外,陈芳、顾放为、奶神最高分差没有超过2分。
而这个分数排名,又变成了极为棘手的情况——第一和第三同省, 第二和第四同省,理论上来说,顾放为和奶神都应该被跳过。
但问题是第五名往后,分数差距突增到了整整7分, 且第六名到第十名,全部都是攻玉一中, q省的成员。
由于集训队选拔赛制,在这种情况下, 已经无法避免选到同省省队成员了——国家队成员,也不可能让第十名开外的人员入选。
会议室中,国家队老师们正在讨论、开会。
待定的少年们则都等在外边,百无聊赖。更远的地方,陆陆续续有家长回来接孩子回家,冬日残阳如血,场景有些落寞。大部分人心里都清楚自己绝对与国家队无缘,只是过来走个过场,连结果都没有等,就已经拖着箱子陆续上路了。
程恪最终选拔排名掉到了二十开外,起因也是实验——他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不仅没有看出滴定终点,而且一开始的坑就没看出来;他忽略了胭脂虫红本身是染色剂的这一点,选用了另外的指示剂,实验几乎没有拿到分。
鹿行吟没有见到程恪本人,他只从奶神和其他一些竞赛朋友那边听说了这件事。q省攻玉一中的孩子们也在回宿舍陆续打包,等待最后消息,准备打道回府了。
陈冲眉头紧皱,在窗下不断踱步,脸上的阴沉和焦虑几乎溢出来。
鹿行吟看不懂他在担心什么,也不懂陈冲为什么回出现在这里——国家集训队的阶段,各省队教练已经不再负责。整个集训队,只有陈冲一人作为省队培训指导老师前来了。
会议室大门缓缓打开,教授们从里边走出来,其中一位教授简单亮了亮自己手中的白纸。
一张纯白的纸张,上面写着四个名字。
鹿行吟(s省)、顾放为(s省)、陈芳(h省)、宋雨仪(g市)。
宋雨仪,女生,来自g市师大附中,同样是稳定前四的选手。
这就是最终的国家队成员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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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我从繁星离职的时候,没有想到还有一天,能够带出国家集训队队员——甚至国家队员。”
s省,陈冲双眼通红,在自己家设宴,请顾放为和鹿行吟两人吃饭。
这是鹿行吟第一次来陈冲家。
地方离青墨七中不远,楼层隔壁就是沈青云的竞赛辅导教室。大晚上的,万家灯火点燃,陈冲的小女儿出来倒水喝,借着喝水的时机悄悄好奇地打量他们两人。
桌上放着白酒,顾放为干了,帮鹿行吟换成了椰子汁。他也没喝过这么烈的酒,一杯下去,眼底浮现出薄红,一时间也有点找不到东南西北,只无意识地、不断地往鹿行吟这边靠,一定要把手交给他。
“一年前繁星作弊,从上到下,从校方到学生,全不知情。我也知情,但我不同意,所以我——成了那个顶锅的,辞职了。我的学生——沈青云,被我带累,他也不支持泄题作弊的事,但他只是区区一个学生,要怎么和繁星名校势力抗衡?”陈冲一杯一杯地喝下去,醉意上头,冷笑一声,“高至星光璀璨……这狗屁校训,有人信吗?没人信。”
“没人信的后果就是他们弃车保帅,牺牲我和几个学生,保全了他们那一届的名声,然后导致政策整改,从上到下——今年繁星的学生,以后很多届繁星的学生,都将带着耻辱的名声走进竞赛,无论他们之后有多努力,有多优秀,大家都会说——看,他们事繁星的,他们学校作弊,谁知道他们的成绩有几分真?”
陈冲耸耸肩膀,又对他们摊摊手。
——违背公平的代价有多大?
一届为了维持虚名和荣耀的谎言,断送的是整个学校乃至整个省份竞赛生的未来。
“你们是好孩子,你们进省队,拿国家金牌,我扬眉吐气了。”陈冲摇摇头,眼角也有些湿润,“但是我怕啊,我真的怕,国家队资格审查,查什么?”
“就查学校关系,查领队历史。我身上背着作弊处分,我是你们的第一竞赛指导教练,如果因为我的关系,你们两个没能进国家队,那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陈冲擦了擦眼角,“还好你们争气,还好你们争气。”
他接连说了两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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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陈冲家出来后,因为顾放为喝了酒,不能开他的小摩托车,两人还是就近回到小出租屋。
鹿行吟扶着顾放为,低声问他:“顾放为,你钥匙放哪儿的。”
顾放为低声笑,伸手抱着他的肩膀,整个人往他身上蹭了蹭:“在下面啊,自己找。”
他俯身亲他,只觉得眼前的少年怎么看怎么可爱,他亲他的眼角,吻他的鼻尖,手指轻轻擦过他莹润白皙的脸颊。
呼吸渐渐浓重,夹杂着清淡的酒香和香水气息。
鹿行吟一面推着他,一边在顾放为裤兜里摸出了车钥匙——他同时还摸到了另外的东西,脸上一热,钥匙烫手一样,转身赶紧开门,对了好几次,钥匙都没能对上钥匙孔。
顾放为抱着他,几乎是挂在他身上,一路跟着他进了卧室,连人带被子一起扑在了床上。
一片漆黑中,鹿行吟被他扣着双腕压在床边,呼吸相贴。
顾放为明明没怎么动,可不知道为什么,呼吸有些急促,看着他的眼神也充满了压迫力,仿佛下一刻,他就会……做出什么事来一样。
鹿行吟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心脏猛烈跳动着,想起身都像是没了力气,只是任由他这样压着,用那双近乎邪的桃花眼注视他。
随后,顾放为俯身——轻轻埋在他怀中,偏头咬了一口他的锁骨。
温热的肌肤上留下微凉的齿痕。
顾放为低声问他:“小计算器,计算一下,还有多少天十八岁?”
鹿行吟觉得脸颊烧得更加厉害了:“不,不知道。”
“这都算不了,不是一个聪明的小计算器。”顾放为又抓起他的指尖,气息灼热滚烫,他贴近了,在他指尖轻轻印下一吻。“你不记得,哥哥……可记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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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鹿行吟也不知道昨晚是怎么睡的。
喝醉的顾放为跟个八爪鱼一样,非要贴在他身上才算完。中途他睡得靠里了一些,顾放为在怀里没摸到他,还一定要把他从里侧捞出来,他每次快要睡着时,总能被他弄醒。
晨曦照进来,鹿行吟很困,却再也睡不着。
他一时间也没法从顾放为怀抱里拖出来,于是习惯性地将手伸进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消息。
昨天国家队人选最终名单公布,化学岛果不其然又炸了一波。
楚泉退赛诚然时一大爆点,更大的爆点在于,奶神没能进入国家队。
决赛第六,到集训队平均成绩、最终成绩前三,怎么看,奶神都不存在不进国家队的理由——无论时线上还是线下,他的名字已经被大量的人所记住。画图队半壁江山是他一手促成,他出的偏题、难题,也让包括鹿行吟在内的一大批化竞选手获得了新的思路。
他也是这一届竞赛生里,唯一一个公认的化学知识储备超过研究生水平的天才。
这样的人没有进国家队,反而换上了平平无奇的陈芳,导致陈芳被挂出来大肆嘲讽。化学岛首页hot帖子,加粗加红的标题无比刺目:“顶了奶神位置的水货,我在这里立帖为证,我要看看你在icho中到底能考出个什么鬼样。”
这个帖子并不是奶神发的,奶神在昨天国家队名单公布之后,就已经改了社交帐号签名,什么话都没有说,只留了一句:“退了,不必多说。我喜欢并且会一直喜欢化学。”
面对着越来越收不住的舆论冲击,程恪作为吧主倒是出来说了一句话:“奶神已经退了,请大家不要再讨论这件事。我两位选手都接触过,都是非常优秀的化竞er,在我看来,这次事情很简单,也不存在黑幕的问题,本质还是h省这两所学校的冲突。据我所知,奶神的学校没有竞赛历史金牌选手,但是陈芳的学校三年前出过一个ipho国际金牌,加上陈芳选拔赛拿了实验满分——一共只有他和鹿行吟两个实验满分,国家队选人也会拥有这方面的考量。”
鹿行吟挨个帖子刷下去,刷新过后,首页一个新帖子突然跳了出来,他起初没注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一僵。
“奶神的事另当别论,另一个国家队员顾放为事杀人凶手的事为什么没有人说?”发帖人id:一位贫困父亲,主贴内容是:“三年前,他害死了我的孩子田清华,才十五岁的孩子啊,就是因为顾放为这种富二代操纵压分,他才会从那么高的地方一跃而下!”
“我这里有铁证如山,他为息事宁人寄过来的东西、钱财,我都好好保存着呢!敢问这样的人,凭什么代表我们国家,参加国际比赛?”
鹿行吟看到这个帖子的时候回复人还是0,半分钟过去之后,这个帖子的回复已经暴增到几千条。
主楼里,楼主一层一层地扒出了顾放为的个人信息,乃至他背后的家世信息:“顾氏集团独子,从来不参加考试却能留在青墨七中这样的名校,他的竞赛成绩有没有水分,明眼人都知道。我在这里就问一句,杀人凶手,凭什么进入代表国家参赛!”
鹿行吟手指有些发抖——在他长达十八年的时间里,他很少能体会到“愤怒”这种情绪。他打了一大段字,正准备回帖发送,却突然听见身后的人动了动。
他下意识地摁灭屏幕,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顾放为的手却比他更快,从身后探过来,准确地抓住了他的手机。
他的声音还懒洋洋的:“看什么呢,小计算器?跟别的男人聊天被我抓到了吧。”
他把手机拿了过去,鹿行吟阻止不及,翻身去抢手机,却看到顾放为眼神清醒,正在从头到位看那个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