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听你自己说出来。”
“去了郡王府,遇见了张岑斐,打了一个人。”她顿了一顿,继续道:“不过她似乎死了,那我就是杀了一个人。”
沈映很久都没说话,那双颜色浅淡的茶色瞳孔望着她,目光复杂。
容虞知道沈映在想什么,她同沈映相处这么多年,总是比其他人了解沈映的。
她又杀人,他那样努力的救她,把她从那么一个血腥的地方拉出来,可是他一转头,她又重新跳了进去。
有多少爱是经得住这样磋磨的,他们之间一起经历的事不多,从始至终似乎都在围绕着心理上那些过不去的坎来回打转,总是因为一个问题而来来回回的欣喜,失望,努力的挣扎,为此辗转一年又一年,每当他以为终于要成功了的时候,她又自己回到原地。
所有的一切都看起来像一个笑话一般。
他低下头,眉头皱了又松,道:“你杀多少人都可以,他们死不足惜,但是我想你明白,我们是一起的,我不要求你去努力什么,但是至少我拉着你的时候,你不要放开我的手好吗?”
“你的病,你的病需要好好养,我知道你不开心,但是你继续这样,你杀的根本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他拉着容虞走到木盆前,把她的手按在清水里,一点一点的帮她搓掉干掉的血,手背,指缝,手腕,仔仔细细的清洗,力道有些大,她的手也被弄得通红。
他有些生气了:“但凡你克制一些,也不至于如此,我总想让你成为一个‘正常’的人,可一个‘正常’的人,是可以用这样残忍的手法随便杀死一个人的吗?”
“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得摆脱那些东西你才能真正的活下来?!”
容虞把手收回来,看着他:“我让你管我了吗?”
“是你一直要求我做那个,做这个,我也很烦你。”
“我一直如此,你累了就走吧,没人要求你在我这里花心思。”
她面无表情的说这些着,一字一句却如同冰棱一般刺如他的五脏六腑,
额角的青筋无声的跳动着,沈映直直的注视着她,捏着她的手腕,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在说什么……”
容虞把自己的手腕从沈映的手里抽出来,重复道:“我说,我很烦你,我不想呆在你身边了。”
沈映被容虞气的笑了出来,他似乎从未在容虞面前这样生气过,可他这样愤怒,面前的这个女人却反应淡淡,好似什么都不在意。
“你果真是个没有心的人,是啊,一开始就是我自作多情,但是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是你让我爱上你,是你勾.引我”他忽的靠近容虞,捏着她的下巴道:“你自己心里最是清楚,我们有几次相遇是偶然,又有几次是你处心积虑?”
容虞坦荡的同他对视:“你知道,但我不还是成功了吗,你说,这怪谁?”
沈映松了手,情绪在濒临爆发时又重新归于沉寂,他退后了一步,沉默了片刻才道:“算了。”
门在开着,太阳已经落山了,房间里暗了下来,他转了身,像是有些累了,半张脸隐在阴影里,道:“你想怎么就怎么吧,我不拦你了。”
沈映走了。
容虞坐在了椅子上,然后看着光线暗淡的窗外,手上的水已经干了,上面的血被洗干净了,可是她的衣裳还没换,身上还是有血。
她看着自己手,忽然有些无措了,她刚刚说了什么啊。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她像是一只穷途末路的困兽,不想去死却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她胳膊放在案桌上,双手插进自己的发间,眼睛发红,张大嘴巴,又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为什么杀了容画?
不,不是她的病发作,她只是…只是想自己报仇而已,小时候容画诬陷她把汤洒在她身上,容长兼就逼她把地上的汤水舔干净,还有好多好多诸如此类的东西,她不该恨吗?她杀她难道不应该吗?
可是那为什么要和沈映说那种话?
为什么?
她觉得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她没有骗沈映,她真的觉得很烦,这样日子过的太久了,她只要一看见沈映,就会觉得心里的恐慌又加重了几分。
就算她好了又能怎么样呢?
看看这个世界,没有沈映她就什么也不是,现在她的生活里全都是沈映,没有目的,没有方向,甚至她觉得自己没有独立的意义,像为沈映而生,又像为沈映而死。
她的生活里已经只有沈映了,这样的她已经不是她了。
“沈映沈映沈映沈映………”
不知道过了多久,容虞放下手,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她静静的坐着像个雕塑。
容虞站起了身子,径直的走向房门,然后哗的打开,正欲跨出门时,动作又生生的顿住。
沈映站在门外,垂眸望着她。
容虞抿了抿唇,问:“你没有走吗。”
沈映答:“走了。”
“然后又回来了。”
“为什么回来?”
“我怕你真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说我不拦你,是骗你的。”
第八十七章 沈映点燃了灯,当即亮了起……
沈映点燃了灯, 当即亮了起来,明黄色的烛火摇摇晃晃,为整个房间都增添了一丝温暖。
就在刚才, 容虞坐在那张梨木椅子上, 时隔半年来第一次和沈映敞开心扉的说了一会话。
两个人朝夕相处的生活在一起,不能什么都藏在心里。
她有病, 但是她在努力的配合着沈映治好自己,尽管她没有什么倾诉欲,把自己心里所想说出来也实在令她觉得烦躁,但是她还是低着头在沈映面前乖乖的说了。
她静静的道:“容画总是欺负我,我一看见她,就觉得害怕, 我一害怕就想杀了她。”
“我知道我我不该这样的, 她…是我做错了, 但是我有这种念头不是一天两天可, 在很早之前, 她第一次让仗着自己年龄小就可以随便诬陷我的母亲的时候,我就想杀了她。”
她小心的抬眼看了看沈映,然后又低下头来, 白瓷般的侧脸在烛光下泛着暖光, 纤长的睫毛低垂着,手指有些不安的捏着自己的衣角。
她还是担心沈映会生气,他越纵容她, 容虞就越不自觉的害怕自己做什么让沈映不满意的事情。
“对不起,我方才不该那样同你说话的。”
沈映半靠在椅背上,眉宇间看不出什么情绪,容虞见他不说话, 便继续道:“我总是让你去理解我,但是从来没有理解你,你说我自私,是对的。”
容虞又掉眼泪了。
她不是爱哭的人,但是生病的时候却总是喜欢掉眼泪,啪嗒一下,泪水就掉在了沈映的手上,她像是无所察觉,无意的语调就似乎带了点委屈:“我不想让你离开我,你离开我了,我就活不下去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沈映,眼睛里还带着泪水,嘴唇嫣红,眼角有些发红,轻轻的皱着眉头,眼睛里翻涌着爱意。
毫无保留像一个男人表达自己依赖还有眷恋。
容虞一字一句尽是肺腑之言,也无意露出委屈,但是却不知她这样望着面前这个人时候,哪怕是命,这个人都能给她。
沈映同她对视着,容虞总是可以轻易的凭借几句话拿捏住他,可他这样看着,却不合时宜的在这极致的爱之下产生了极致的欲。
她太美,稍稍一做什么,就是十足十的勾.引。这样的场景实在不是谁都可以抵挡的住的,欲.望蠢蠢欲动,想试图践踏她的那份脆弱。
【赠送两千字,看作话】
第八十八章 天光泄入窗棂,容虞……
天光泄入窗棂, 容虞睁眼看着那束光看了很久,空气里的浮尘着这些光照的明显,在空气里轻轻的飘动着, 鼻间有点香味, 有沈映身上的味道,也有从窗户外面传进来的花香。
松松放在她腰上的手动了动, 揽住了她。
沈映醒了。
容虞翻了个身面对着他,对上了他的目光,沈映的脖颈和锁骨上有几处抓痕,是昨天晚上她自己抓的。
沈映问她:“什么时候醒的?”
容虞说:“刚刚。”
沈映伸手顺了顺她的长发,柔软又顺滑,光线照在上面, 像为这些长发铺了一层金光, 他倾身吻了吻容虞的额头, 道:“你真好看。”
容虞知道沈映见她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现在肯定没有以前好看了, 但她没说出来,只道:“你最近太忙了,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沈映凝眉想了想, 半撑着头看着容虞, 一点也不像在思考一件倾覆朝野的大事,回答容虞时候语调温和,随意的就像是再说今天吃什么一样:“不会很久, 约莫一两个月那样。”
容虞皱了皱眉,不知想到了什么,道:“其他王爷那边,你都处理好了吗?”
沈映道:“差不多了, 阿虞不必担心。”
“那高淮呢,他没有动作吗?”
沈映眼里透出一丝冷意,道:“不过一个跳梁小丑罢了,内宦莫非还能妄图操持国政吗,况且,如今他众叛亲离,不足为惧。”
众叛亲离?
“顾岑背叛他了?”
沈映轻笑,他其实并不喜容虞提起顾岑这个人,但是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道:“哪有什么背叛和不背叛,东厂和锦衣卫本就不是隶属关系,只是前几年高淮得势,锦衣卫顺风倒罢了。”
容虞未曾参与那些腥风血雨的权利争斗,也不知这皇城里的风起云涌,她每天待在这一方院落里,一面墙一树花就把她同外面那些肮脏的争夺隔开来了。
她哦了一声,道:“顺利就好,其实你就做个世子也好的,人人都想皇帝,可皇帝却非是大家想象的那样好。”
沈映道:“先帝早年伤了身子,注定没有子嗣,皇储之位不可能一直空玄,他死是必然,那个位置我不去争自有他人去,别人去了能不能放过国公府是一说,我待在这个位置上,始终都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容虞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也明白沈映这话有安慰她的成分,想告诉她他并非是因为她才走上这样的不归路,容虞明白所以她说不出反驳的话。
其实很多事情从很早之前就开始注定了,沈映不往前走,身后就会有一群人推着他走,当初他明目张胆的救下容虞,只是让本来就该发生的东西提前了罢了。
容虞问:“你当皇帝了,我会是皇后吗?”
容虞把什么都问的直白,沈映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道:“不是你还能是谁?”
“可是历来皇帝都是三宫六院,你只有我一个女人,不会遭人诟病吗?”
容虞认真的问着这个问题,她十分自信的直接省去了担忧沈映会不会主动纳妃的环节,而是直接问了这个。
沈映答:“会。”
容虞皱起眉头。沈映紧接着又道:“但是那又怎么样,我想娶谁是我的事,与旁人无关。”
容虞觉得沈映说的对,便道:“如果你有其他妃嫔……”
依照容虞的个性,她下半句话约莫会说“那我就把她们都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