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虞道:“你觉得是怎么在一起的?”
顾岑认真的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道:“看你好看?”
“你也别怪我那么想啊,男人嘛,他要是不看脸,那就一定是看身段!”
容虞也认真的想了想,并不否认,道:“也许有这个原因吧,但是……”
“他喜欢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顾岑:“……”
他靠在窗边,窗户没关,倘若有人从外面看,就能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容虞的房间里。
顾岑敏锐的注意到他今天在容虞这里待的很自然,这种自然体现在他不用担心有人看见他,也没人从这里路过,以往容虞身边的小丫鬟也不在这。
他这样想就这样问了:“那个,你身边那个小丫头呢?”
容虞道:“死了。”
顾岑挑眉:“不会是你干的罢?”
容虞道:“不是。”
顾岑也只是随口一问,他并不关心这些,顿了下又道:“郡王府现在这样,怎么一点都不见你着急啊。”
“沈映暗地里帮你了?”
容虞看了顾岑一眼,目光中带着不耐烦。
顾岑被看的有些不爽,想他大老远过来提醒她,又思及郡王府的情况想要帮她,结果这个女人居然就这副态度。
可恶,他又不是求着她接受他的帮助。
他和人相处,已经好久没有出于这种好像低一等的地位了。
“不说算了。”
他抿了抿唇,原本想直接走的,但又觉得来都来了,便压下了自己心里的别扭,道:“行了,好歹相识一场,你父亲这事虽然不太好办,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你要是求求我,我或许能让你父亲还钱顺利些。”
容虞沉下目光看他,语气很不好,道:“不用你插手。”
“……不是,郡王府和你是连在一起的,你不明白吗?”
容虞固执的重复:“不用你插手。”
顾岑不再说什么,冷笑一声:“……行。”
顾岑没有在这里久留,大约是觉得容虞不识好歹。
容围今天晚上依旧没有回来,不知道他又在哪个地方,现在的容围估计也没心思像之前那样风流快活了,郡王府的事就够他烦的了。
事实上,容围确实没心思去潇洒快活了,自从要察军饷的消息一下来,他就忙的脚不沾地。
谁能想到战争来的如此之快呢,原本再过几年,容围就完全可以悄无声息把这件事给掩盖过去,可事情偏偏就在今年发生了。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将近一个月了,将近一个月都没有碰女人,这些天里他一直在忙于各种事情,甚至在各种人面前伏低做小,虽然的确是有些成效,但属实是把向来顺风顺水的他折磨的不成人样了。
他也急需一个发泄口,这些日子实在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他为的也并非是郡王府的百年基业,他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性命财富。
毕竟儿子可以再生,夫人也可以再娶,但是钱没了就难赚了。
他昏昏沉沉的睡过去,想起第二天还要去见一个六品小官。
是曾经被他羞辱的人,风水轮流转,没想到他有一点居然也会去奉承他,明天必然不会是轻松的一天,那人如今得势,指不定要怎么羞辱他。
他堂堂一个郡王,居然沦落道如此地步。
夜色渐深,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在这个平静的夜里悄然落下,地面很快被覆上了一层雪白,冷风呼呼的吹着,吹得窗户吱吱作响。
第二天中午,容虞再次去往云徊楼。
是云袖让她过去的,早在前几天云袖便告诉她今天是她生辰,一定要她过来,容虞当时没回应,但真到了这一天,她还是主动去了云徊楼。
云徊楼的热闹一如往常,容虞如同往常一样,脸上围了层面纱,轻车熟路的去到了云袖的房里,云袖身边的小丫头知道容虞,所以也没多做阻拦。
她进去的时候云袖不在那里,那小丫头热情的给她端了茶倒了水,还陪她说了会话,虽然容虞并不怎么回应。
没过一刻钟,云袖便从外面回来了。
她看见在房里等她的容虞,然后关上门,搓了搓手,道:“今儿居然下雪了。”
容虞罕见的应和了声,道:“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下了。”
云袖就这丫鬟端过来的热水把手浸在里面,舒爽的整个人都暖和下来,然后道:“你住的地方冷不冷,一会走的时候从我这拿些炭回去,你说你,给你钱你也不要,这炭拿着得多重啊。”
容虞看着那盆热水蒸腾的热气,道:“不用了,不冷。”
云袖没有去过郡王府,也不知容虞是真的不冷还是在跟她逞强,道:“没事,不带多了,我一会让人给你包起来。”
云袖把手从热水里拿出来,那小丫头递上帕子,云袖把手上的水擦干净,道:“你饿不饿,我让人送点饭过来,你喜欢吃什么?”
容虞摇头,直言道:“你让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云袖抿了抿唇,没有立即回答,她把帕子递给旁边的小丫鬟,走到容虞面前叹了口气道:“……其实也没什么。”
她给容虞到了杯酒,里面是呈半黄色色的酒液,道:“这是楼里酿的桂花酿,卖出去可是五十两银子一壶呢,分了我一些,你快些尝尝。”
她倒完酒,才悠悠道:“今年我正好三十五岁了,我想过完今年就离开这里。”
她转身去屏风后面拿了个木匣子过来,走到容虞面前把匣子打开,然后推给容虞。
“这是我一半的积蓄,我没有子女,要这么多钱也没什么用,思来想去还是交给你吧。”
容虞瞥了一眼,道:“我不需要。”
云袖掩唇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说这个,其他的我都可以顺着你,但是这个你必须得收下。”
第五十六章 容虞没有拒绝,她是……
容虞没有拒绝, 她是实在是不擅于同别人虚伪的推辞来推辞去。
那木匣子沉甸甸的,里面有一半都是金饰,还有一些翡翠和白玉, 足够容虞下半生安安稳稳的度过了。
酒香弥漫了整个房间, 桂花的味道悄悄的钻入鼻尖,云袖见容虞收下, 拿起酒杯轻轻的抿了抿,看着澄澈的酒液,缓声道:
“其实从上一次我就该走了,我也不知道在这里留恋什么,上京城的确不是个好地方,纷乱又复杂, 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容虞把木匣放在自己面前的桌上, 淡淡道:“留恋的不是上京城, 是你这些年对这里的期待吧。”
云袖默了默, 轻声道:“……期待?我对这里, 能有什么期待。”
容虞没有回话,垂眸看向了云袖方才放在她面前的酒杯。
桂花的味道实在沁人心脾,在这样严寒的冬天, 闻见这样的味道就像把人把严寒的冬日一下子拉回了风宁静又清凉的初秋去, 瓷杯上画有颜色浅淡的竹叶,让容虞想到了沈映房里常有的,那股淡淡的竹香。
期待。
有期待本身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真正令人绝望的是连期待都不配拥有。
云袖在上京城待了快十年,她当初放弃白倾给她的,可以离开这个地方的机会,而是选择继续在那样的环境里苟延残喘, 然后一步一步的用自己血肉在这个地方换来一席之地。
也许她也希望在这样一个残酷却又充满可能的城市里脱离风尘,然后做一个寻常妇人,但这个城市最终还是让她失望了。
容虞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低头轻轻的闻了闻,桂花香越发的浓郁了。
她放下酒杯,不再碰它。
云袖问:“怎么不尝尝?”
容虞摇头,道:“不喜欢桂花。”
云袖不疑有它,道:“我竟然不知道你不喜欢桂花味,我一直以为你没有什么特别不喜欢的东西呢。”
容虞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问道:“你什么时候离开。”
云袖道:“过完这个冬天,明天开春吧。”
容虞点了点头,道:“一路顺风。”
云袖掩唇笑了出来,道:“我明天开春才走呢,你现在跟我说有什么用。”
容虞低头,不语。
云袖问习惯了容虞这副样子,她道:“说起来,今天是我的生辰,你没有想要送我东西吗?”
容虞抬头看她,不解,蹙眉问:“什么?”
云袖:“……”
“没事,我就是随便说说。”
“哦。”
容虞才待了一刻钟左右,外面就有丫鬟扣门,声音很是急促:“云袖姑姑,底下有客人闹起来了,您去看看吧。”
云袖扬声应道:“我这就过去。”
她站起身来,指着容虞的木匣子,道:“我先过去了,你可千万不要把这匣子放这啊,你要是放这了,我下回亲自给你送过去。”
容虞点头,道:“你走吧。”
云袖匆匆整了整自己的衣衫,道:“那我先下去了啊。”
“一会膳食上来了,你自己吃些,我估摸一会就回来了。”
容虞道:“我要走了。”
“云袖姑姑,下面客人已经在催了。”
云袖又应了一声,然后对容虞道:“那也行,炭到时候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我先过去了啊。”
她说完就匆匆开了门走了出去。
房间里陷入寂静,容虞坐在圆凳上,收回目光,站起身来拿起了那个木匣子。
她不想要云袖的东西,也不需要这些。
她抱着木匣子,看了眼四周,然后把它放在了一个不太显眼的地方,又找了些东西给它遮盖住才重新拿起桌上的面纱,然后围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