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个混血男人,不止是外籍身份这么简单,背景大到让他不敢想象。
大齐嗜血的双眼里,渗进了方腾那张脸,如果可以,他最想弄死的人是方腾!
钱壹抱紧昏睡的孙栖,像等待审判结果一样,神情紧张的等了几分钟,外厅才传来踢踢踏踏的响声,然后是他听不懂的话。
大齐直奔钱壹这屋,门推开,见钱壹抱着小孩儿万分警惕地站在地上,张嘴想问他的身份,顾忌到屋外的五个人又闭上了嘴,最后只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给钱壹,不是警告,也不凶狠,很复杂的一个眼神。
钱壹忽然不懂了,这个人想干什么?
夜风吹过玉米田,没人说话的土坯房子里格外安静,只闻初夏的虫鸣和风声。这里远离城市,连一丝有关城市的喧嚣都听不到,静到让人心慌。
钱壹站到腿麻,于是在屋子里轻手轻脚地走动了几步,不知道踩到什么东西,脚底发出空洞的吱哟声,声音很小很小,几不可闻。他敏感的低头察看,弯腰借着月光,用手指戳了戳地面,戳到了区别于土质地面的不同触感,是木板的触感。
钱壹机敏地扫了四周一圈。屋门半开着,能看见压他过来的那名绑匪昏昏欲睡地坐在桌边儿,匪头儿不在外厅,另外把守在外的四个人,从他这屋看出去,只能看见两个人靠着墙的身影。
他再次蹲下,手指轻巧的在地面厚厚的灰尘上摩挲,摸到了一个大拇指大小的扣眼,手指一扣,一平方米大小的木板被拉开了三条缝隙,木板下空洞洞、黑黢黢的。
是一个地窖!
钱壹听见自己心脏猛地蹿到了喉咙里,堵的呼吸骤停。
一个想法,叮地冒了出来。
他之前听钱春阳讲野外勘察经历时,记得钱春阳说过,在野外和偏远的村落里,有人家为了储藏粮食或者蔬菜会在家里挖一个地窖。他们地质勘察队经常会借村民的地窖来储藏他们带过去的食物。
钱壹心理一时惊喜,一时惊吓。看看炕上的孙栖,再看看没有巡逻的木棱窗外,视线最后落到外厅。手指慢慢地松开扣着的木板,木板重新落回地面,在月光下丝毫看不出被撬动过的痕迹,一方面是因为尘土很厚,另一方面是因为木板和地面是一个颜色。
他坐在床上苦思到后半夜,一直熬到人最困的时候,又趴到木棱窗上看了看外面的情况,把守土坯房四角的人,正靠着墙打盹。看来这些人打定主意,他不会带着孙栖逃跑。
地窖很浅,容纳一个成人刚好,钱壹尽量不弄出一丁点响动,先将昏睡的孙栖放了进去。他一直祈祷孙栖不要在这个时候醒来,或者哭起来,否则他一定会挨一顿毒打。
索性这个过程很顺意,然后合上木板让孙栖一个人先在里面待会儿。从屋里犄角旮旯里找到一个破箩筐,像是木条编织的箩筐,即便破损,依旧很沉。
他做这些时,一直在盘算,这帮绑匪如果不上当怎么办?如果在他背着孙栖逃跑途中追上他怎么办?他挨打是小,孙栖现在这种状况经不起打了。但是不这么做,他怕这群一看就像是境外的绑匪,穷途末路后会把他和孙栖撕票,或者带到更远的地方,狮子大开口后,为保安全依旧会撕票。
钱壹觉得,这两种结果的区别在于——他和孙栖是在故土身首异处,还是在异国他乡身首异处。总之就没什么好结果。
木板再次被扣开,钱壹没敢关上半掩的门,只得小心翼翼不弄出丁点响声,将自己缩进地窖前,他拿起地上破箩筐,运足力气猛地砸向摇摇欲坠的木棱窗,几乎是同时地窖木板无声落下,灰尘甚至没有扬起。
“哐啷!窟嗵!”
两声响动,都有些发闷,但在无声寂静的野外堪称巨响了。
外厅的绑匪豁然起身,高声“啊!”了一声,随后拔腿跑进屋,入目就是木棱窗被撞破砸在屋外的情形。绑匪先入为主的认为人质逃跑了,于是喊了一嗓子:“追人!老大!老大!人跑了……老大呢?老大?老大哪儿去了?老大不见了……”
屋外把守土坯房四角的四个人,从打盹中猛地清醒过来,距离钱壹这屋最近的两个人,貌似看见一个类似人影的黑影蹿进了玉米地,速度非常快。
随后这四个人又听见屋里的绑匪喊老大不见了,老大人呢?老大老大……
四个人兵分两路,两个人去追人质,两个人留下来跟外厅把守的人去找老大。
三个人进了大齐休息的卧室一看,木棱窗已经被卸了,四四方方的木棱摆在炕上,显然大齐是从窗户出去的,一时间三个人都傻眼了。
随后一声尖刺的口哨声响起,是压钱壹来的那个绑匪吹的。
去追人质的两人被召回,回来的非常迅速,五个人嘀嘀咕咕一阵,几分钟后匆匆忙忙地消失在玉米田里。
钱壹抱着孙栖在地窖里躲了很久,他以为所有人都会去追“人质”,不想生了变故,那个匪头儿竟然先他一步逃了,不对是走了。
可是为什么?
匪头儿为什么会先跑?
他忽然想起,匪头儿之前进来看他那一眼,当时一副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他以为那人要出言警告他不要妄想逃走,不想确是自己要跑路。
他飞快出了地窖,背起孙栖,跑进玉米田,走上了一条与那群绑匪相反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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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安和孙远的通讯设备全被监听了,警方和两方家属等了十七个小时,后半夜三点,孙远的电话铃声终于响起。
电话另一端的声音用了变声器,沙哑怪异的声音不急不缓道:“五千万,汇到这个账户。”
孙远按照警方指示快速道:“我要看看小孩儿,让我听听他的声音,发一段视频也行,否则一分钱都不给,我要知道他还活着……”
电话已经挂断,孙远愤怒地狠捶了几下桌子。
警方示意孙远稍安勿躁,然后让人快速通知王子安,他可能马上会接到绑匪的电话。
王子安熬出了青胡茬,乌青的眼袋十分颓废。他接到警方的通知后,一直瞪着自己的手机和座机,然而并没有接到绑匪讨要赎金的电话,他心急如焚的咬破了腮肉。
孙远那边儿意外的收到了绑匪昨天上午绑走孙栖和钱壹后录制的一段视频。视频里,孙栖疼的一直在哭,钱壹晕死在座椅上。
视频只有十五秒。
孙远再次暴起,想拿五千万买儿子。
但警方一再劝他再等绑匪第二次来电,一般这种绑架案,绑匪都会在发完或人质视频或人质录音后再次申明要赎金,并且限定赎金汇款时间。
王子安一路飙车到孙远家,看了视频后狂躁又痛心,他和孙远是唯二在协助警方的家属,也是唯二还算理智的家属。
果不其然,不到二十分钟,绑匪第二个电话,再次打来,孙远按照警方指示一再拖延时间,最终成功定位到绑匪的位置,绑匪的位置一直在移动,并且移动方向显示在南下。
王子安和孙远执意要跟着出警的队伍,王唯德的秘书打点了市局的关系,出警的直升机上最终多了王子安和孙远。
五名没有了老大的绑匪,逃跑时很慌乱,行踪暴露被抓的毫无悬疑。
但让警方以及人质家属吃惊的是,绑匪里并没有人质。
绑匪最后如实交代了关押人质的地点,警方搜查了土坯房子,一无所获,一时间人心惶惶,人质和绑匪头儿大齐都消失了。
就连绑匪同伙都不知道是人质是和他们老大分别逃跑的,还是老大带着人质一齐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