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雪!”张彪悲怆地趴在岸边,目眦欲裂。
仿佛是为了映衬他的心情,暗河的尽头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女人哭泣声,激得玄商和江立汗毛直冒。
正在玄商和江立看着河面上的尸体发呆的时候,一声尖利的“救命!”强迫他们回神了。
江立皱眉:“像是墨杜莎的声音。”
“过去看看。”
江立让张彪在原地坐着别动,他和玄商一起往声音的来源跑去,渐渐听清墨杜莎的尖叫声中还混合着某种动物吱扎吱扎蠕动口器的声音,凑近了一看,大小和翅膀正如之前带走林容雪并咬了他一口的动物一样。这会儿看清了更显恐怖,因为那体型像黄鼠狼却长了一堆蝙蝠翼的奇怪生物竟有一张皱成一团的人脸,仿佛积攒了千万年的愤恨和怨毒,叫人看了心里发冷发凉。
冯至宽和墨杜莎的装备包被这动物尖利的爪子拉破了,掉了一地,冯至宽沉着地开着枪,却也避免不了满身血痕,地上噼里啪啦落下的全是动物的尸体,它们的血液散发出一股恶臭的味道。
冯至宽的子.弹没有了,江立抬手扔给他一个新弹夹,飞快和玄商一起加入了战局。
“这些东西怕水,回到河边去!”冯至宽喊道。
江立、玄商和墨杜莎于是边打边退,退到张彪那边,两手捧起河水往后泼,古怪生物们总算没有再追着他们了,都在河的外围徘徊。
众人皆是一身血水,疲惫地坐下来休息,等江立问起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冯至宽狠狠地啐了一口:“叶泽升这个老匹夫,敢耍老子!”
原来叶泽升之前说的只是因为想要继续考古研究才跟着冯至宽干全是骗人的,他和林亥早就认识,而且他们研究的不是考古,而是病毒,可以制造癌细胞却不至于致死的病毒。癌细胞是无限增殖的,所以一直有理论说,如果一个人全身都是癌细胞,就可能长生不死。但这个结论在学过生物的人眼中是很可笑的,人类的身体根本就养不活这么多癌细胞,他必然会在某个阶段死去,古人因为不知道这些知识,所以一直用各种方法炼丹制药追求永生不死。
几乎有名的皇帝都是长生族的忠实粉丝,比如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唐玄宗等等,叶泽升的癌细胞不死研究在主流圈中受挫,频频遭受冷遇,而且他的研究遇到了瓶颈,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在现有知识中寻找到能让一个人类在全身癌细胞的情况下不死的方法。
后来,很多在古墓中发现新型病毒的消息启发了他,如果他不能打开更新的领域,为什么不能换个思路,回到过去去追寻古人的智慧呢?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叶泽升想要了解倒斗的圈子哪有这么容易,盗墓贼下了墓是盗墓贼,脱了装备换身衣服就人模狗样看不出来了。几番经人引荐,他结识了林亥,并且用长生的噱头成功得到了林亥的帮助,由林亥搭线,他最终找到了叶泽升。
亏冯至宽还以为自己能找到叶教授是件多么幸运的事情,没想到叶泽升那些资料都是伪造的。玩了别人一辈子的冯至宽这回终于尝到了被别人欺骗的滋味,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道好轮回吧。
在过了流沙陷阱之后,叶泽升就原形毕露想要杀冯至宽灭口,其实这次下斗,不仅是叶泽升探索新病毒的机遇,也是他想要实验他最新的作品,很不幸的,林容雪就成了那个试验品,多余的人只要解决掉就可以了。
江立提出了疑问:“等等,林亥和叶泽升是一伙的?可是林亥……”
墨杜莎冷笑道:“你这还看不出来吗,明显是黑吃黑狗咬狗了,叶泽升肯定也在林亥身上试用了他的病毒,使林亥变得神志不清连木头都嚼,咬碎了满口的牙。在我们来之前,叶泽升肯定自己来过,然后他把我们往流沙陷阱的方向带,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叶泽升一开始是用动物做实验,这些怕水的奇怪生物就是他的试验品,但他显然已经不满足于动物实验而开始人体实验了。
“现在他去哪里了?”玄商问道。
“主墓室!”冯至宽站起来,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整理好剩下的装备,沉声道,“我冯至宽一辈子没做过两件光明磊落的事情,不得善终也是正常的,只是这教训,还轮不到叶泽升这种货色来给!”
墨杜莎急急忙忙站起来跟着冯至宽走,冯至宽却凝神望了她一眼,难得没有用厌恶和冷酷的眼神:“墨杜莎,你回去吧,不用跟着我了,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说完也不管墨杜莎什么反应,大步朝着叶泽升离开的方向走。蛰伏在石壁上的古怪生物一感觉到冯至宽走出了河的范围就扑了下来,冯至宽一边开枪一边扔手榴弹开出一条血路来。
墨杜莎在原地愣了半晌,忽然红了眼眶,毅然决然地跟了上去。
张彪对着江立和玄商勉强一笑,声音很轻:“你们走吧,我想待在这里,再多陪着容雪一会儿。”
江立和玄商犹豫了一会儿,跟着冯至宽墨杜莎去了主墓室。
他们一边打一边保护自己不被古怪生物咬,好不容易突破它们的封锁,感觉都去掉了半条命。
走到这里,江立敏锐地感觉,这整个墓的布局像极了一个笙,各种通道四通八达,但其实不管走哪一条,最后都要通过主体,再进入另一条通道走出去。
“曾见周灵王太子,碧桃下自吹笙。”或许鲍溶的诗并没有错,古人真的将姬晋喜欢的乐器当成神物。他的主墓室所有的细节都用白色的玉或者凝脂来制造,还放上了无数的假的仙鹤、花朵和灯,美得不像人间所有,跟外面单调黑漆漆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应该是为了突出一种人和神仙的对比。
叶泽升站在棺椁面前,表情十分平静,像是知道了他们的到来,又像是自言自语:“每一次下斗,我都离成功近了一步,我的挚爱,当我寻找到永生,一定也能将你带回来。”
众人循声望去,看见在原来的棺椁之上放着一具材料明显崭新的玻璃棺材,叶泽升一步一步庄重地靠近那具棺材,隔着玻璃抚摸棺材中爱人的容颜。
“你们看,我真的快要成功了,我已经做到了躯体的不老,很快也能完成灵魂的祭祀。”
江立看着叶泽升疯狂的表情,响起了他曾经看过的BBC纪录片——《真实的惊悚之科学怪人》,一样是那么的失去理智。
墨杜莎忍住想吐的冲动,很愉快地打破了他的美梦:“你研究病毒研究得自己也中毒了吧,我们可没看见棺材里不老的容颜,只是腐烂到一半的肉!”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叶泽升嗔怪道,语气越发温柔,“她明明那么美丽,她永垂不朽,她如果听了我的劝告不进入我的实验室,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墨杜莎笑得更放肆了:“哈哈哈哈,说了半天,还是你自己吓死的她,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你再说一遍!”叶泽升往前冲了几步,架势像是要找墨杜莎拼命了,可是还没等他掐上去,冯至宽四人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惊讶而恐惧。
背后起了一股阴风,叶泽升若有所觉,极慢极慢地回过头,被玻璃棺材压在底下的原墓主的棺材在没有任何人动的情况下竟然起来了,玻璃棺材侧着滑落到地上,“砰啷”一声碎了一地。
“不——”叶泽升冲过去想要按住那具黑色棺材抢救他的爱人,但他的手刚碰到棺材盖上就瞬间变成了黑色,他“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踉跄了两步,终于是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拧成白色的手拼命地伸长想要去抱住爱人的骸骨。
最终,他压在骨头上笑了两声,很快咽气了。
或许他是在笑,一辈子想要突破死亡的难题,最终却还是只有死才能在一起,再讽刺不过了。
随着墓主人棺材机关的启动,整个笙形状的墓都开始颤抖着坍塌,他们来时的通道被顶上塌下来的石头堵住了,江立拉着玄商跑到角落处,瞅准了上方出现光亮的位置,扔出了他所有的钩爪,幸运的是,其中一根钩住了。
“你们快爬!”江立一推冯至宽和墨杜莎。
冯至宽瞪了瞪眼,不可思议道:“你竟然愿意救我?”
“顺手而已,谁的命不是命呢,你们要是不愿意上,我们就不等你们了。”
冯至宽于是当机立断,拉着墨杜莎往上爬,大大小小的石块砸在他头上和背上,他下面的墨杜莎倒是安然无恙。
玄商和江立跟在两人身后往外爬,之前的打斗和逃跑已经消耗了他们很多的体力,能爬上去完全靠得是一种信念了,然而等他们到洞口的时候,绳子突然发出崩裂声,往下滑了一截。
玄商说:“太重了,不行,你走吧。”
江立惨笑一声:“见鬼,每次都是我看你离开,这次换个花样好不好?”
“换什么?”玄商柔声道。
“换一起生或者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