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给岁岁的那把铁剑我寄到临安的万事行(xing)行(hang)了,你记得去拿。”
他展眉一笑,带出一丝久违的狡黠:“我可不是失约的人。”
宁汝姗捏着帕子,强忍着哽咽。
“你,你要去哪?”
“去燕支。”白起注视着她,目光深邃而悲凉,可嘴角还是带着笑,“我想我娘了,我想去找她。”
宁汝姗抬眸看他,被泪水浸染过的眼珠,漆黑滚圆如明珠。
“别因为我哭。”白起伸手接住自她下颚掉落的那滴泪珠,露出手腕处那根红线,宁汝姗被刺的眼睛一疼。
“我不喜欢。”白起笑说着,抬眸看向黑暗中,微微一笑,“他来了。”
“他当年说得对,我确实保护不了你。”
黑暗处,容祈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我原名叫白梦同。‘是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的梦同,我爹给我取的。”白起背着手,笑眯眯地对着宁汝姗说。
“阿姗,愿不再见。”
他潇洒转身,背着她摆了摆手,红绳在夜色中飞舞,缥缈无依。
容祈注视着肩膀发抖的女子,犹豫片刻,把人抱在怀中,柔声说道:“哭吧。”
宁汝姗捏着那块帕子痛哭。
她也不知为何难过,但觉得不亚于当年母亲死在自己面前。
只因为那人是白起。
是曾经举着糖葫芦问她吃不吃的少年郎。
是在千发弓箭中依旧不肯放下她的朋友。
是义无反顾住在榷场陪伴她三年的敌人。
可到最后,她们却是连着朋友也不再是了。
江南已入夏,繁花不相逢。
—— ——
长安二年一月二十,历时一年的第四次北伐终于在魏行火烧皇宫中悲壮死亡中落下帷幕。
当日被救后,宁汝姗就一直以军医的身份呆在军营后方,程星卿发烧了三日终于挣扎着醒了过来。
大军凯旋在今日入临安,主帅临阵脱逃,只剩下冬青僵着笑在游街。
“好生俊的小郎君啊。”
“啊,这个好好看。”
人群中到处都是压制不住的细碎议论声,与此同时,容家大门口却是站了两个小人。
半年不见,宁岁岁已经长高不少,腰间佩着一把小铁剑,拉着长生兴奋地张望着。
一辆马车悄然来到容府门口。
“娘!”
宁汝姗还未站稳,就被宁岁岁一把扑倒,幸好被随后而来的容祈扶住这才没有丢脸摔倒。
“都六岁了还不稳重。”容祈把宁岁岁摘下,笑说着。
宁岁岁皱眉:“哼,你和娘这么久不会来,岁岁已经有一百六十天天没见到你和娘了。”
“算数还不错。”宁汝姗颇为惊讶。
“岁岁可以一边哭鼻子一边写功课也是厉害的。”容宓在身后打趣着。
“才没有!”宁岁岁紧张说着,大眼眨巴着,小声说着,“哭鼻子是因为岁岁太想娘和爹了。”
宁汝姗听得心软,把人抱在怀中不撒手。
容祈牵着她的手,也跟着有些心酸。
“以后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宁岁岁长长舒出一口气,高兴说着。
“就是!把我骗回来给人治病,自己却跑了!”门口张春不悦的声音愤愤响起。
“爹。”一直在身后沉默的程星卿看着程来杏眼眶微红。
“好孩子,爹一直给你留着灯呢。”两鬓斑白的程来杏看着他微微一笑。
程星卿笑着点点头:“嗯,谢谢爹。”
“好啦,快去准备准备,晚上还有接风宴呢。”容宓笑说圆场着。
宁汝姗和容祈对视一眼,相携入了容府,指尖交缠,不愿再松开。
人间十年事,江南已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