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终南看着他,眼神平静。
她摇了摇头:
“这个故事很好听,只不过,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镜中人怔怔的看着她,突然凄惨一笑道:
“好,好的很,你现在这个模样,倒是和当初恨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贺终南就算再傻,也听出了他话里的玄机。
虽然不知道跟他有过纠葛的女子究竟和自己是什么关系,可是看起来,这笔账的确是要算到自己身上了。
如今时间已经停住了,此处只有自己和镜中人两人。
这话若是说不明白,只怕此题永远无解了。
贺终南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我不知你过往到底造了什么罪过,也不知你为何非要认定我就是那个当初负你之人,我只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不管那个女子是谁,但是,不是我。”
镜中人怒目而睁,满脸威严。
贺终南毫无畏惧的继续说道:
“虽然不知你用了什么法子酿成了今时今日的这般局面,可是我看的出来,你不是常人。我记得你,是因为你现在发疯的模样,曾经在我师弟的脸上也出现过。若如此说来,当初我没有来到这里之时,就已经见过你了。那时候,你已然附身在了雪中仙里,所以才会趁着我师弟失魂落魄之时,有机会上了他的身。”
“我与我师弟朝夕相处,他这个人的一举一动我都了若指掌,我就是觉得奇怪,当时那个时候,他站在我面前,虽然模样和平时一模一样,可是却觉得好像变了一个人,寒气逼人,叫人不寒而栗。”
“如今想起来,我见到的那个人就该是你。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早就跟雪中仙扯上了联系。可如此说来,你早就不是人了,是魂兮?还是玄机?想必只有你自己才说的清楚。我知你现在用的是我师弟的身躯,否则的话,我亲手印下的印迹又如何会在你身上呈现?”
贺终南突然出手,对他用下杀招,制住了他的要害。
她厉厉逼问道:
“你到底把我师弟弄去哪儿了?”
镜中人用手轻轻挪开她的手指,轻蔑一笑道:
“他不要你了,连这具躯体也不要了,送给我了。”
“你胡说!”
贺终南怒不可遏的上前扫了他一个耳光。
她为人脾气暴烈,素来动手从不客气。
她这巴掌,几乎将镜中人的嘴角扇出血来。
镜中人用手轻轻擦拭了自己的嘴角,看见了指尖的这一点点血丝,不禁微微的笑了出声。
他面目柔和的言道:
“呀,这么动气,看来,我这句话,当真倒是刺激了你。”
贺终南如今满脸震怒,一双杏眼圆睁睁的看着他,看起来就想扒了他的皮似的。
镜中人将手来回在脸上摩挲了几下,这脸上的血痕总算消减了不少。
他轻描淡写、吊儿郎当的说道:
“想不到现如今你的软肋竟能被我拿捏在手中,痛快,当真是痛快!”
贺终南伸出手来,怒不可遏:
“你还敢再说?信不信我再扇你几巴掌,让你更痛快!”
镜中人将身子探前,挑衅般对她言道:
“打啊,不心疼你就接着打。刚刚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贺终南一怔。
“你刚刚自己说,我这副身躯乃是你师弟的本尊,我不知是哪里的孤魂野鬼,不过是借了他的身体罢了,如今打在他身,痛在你心,我有什么好介意的?或者,你当他这辈子都回不来了,也再用不上这具躯壳了,你大可以毁了他!”
镜中人慢慢向她逼近道:
“要不然,你索性杀了我,大家一了百了,如何?”
他这话一出,果然镇住了贺终南。
贺终南突然想到他说的有点道理。
倘若自己的断言是真的,那么这具躯壳当真是师弟,她焉能真的毁了他。
师弟还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
贺终南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道。
兴许是瞧出了她内心的话语,镜中人径直走到一旁桂花树下的大石旁,懒洋洋的斜躺了下来。
他轻描淡写的说道:
“所以说你们这些人,都不过是些口是心非的小人罢了。”
“你说什么?”
“怎么?你以为我是嫉妒你和你师弟吗?你少来了,我可告诉你,当初雪中仙附在你师弟身上可有不短的日子,他的心事我一清二楚,你师弟为了你的事可谓是诸多烦恼,但是你呢……”
他突然斜睨一眼看向她,贺终南默不作声。
“真不该说你是开窍开的晚,还是有意躲着你师弟。你师弟的这腔心思只怕是个人都看的明明白白,唯有你揣着明白装糊涂。也对,若是认了这桩事,就破了你浮云潜心修道的美名,更何况,你不认又如何,你师弟照样将你捧在天上,你说东,他不敢往西,你说南,他不敢去北。什么不是将你放在首位,你有此甘心之人,自然是甘之若饴,哪里知道他的痛苦?”
镜中人话语说的虽然缓慢,可是却字字扎心,句句向她迫近。
贺终南的脸涨的通红,她强辩道:
“你少胡说,你这等心胸狭隘之人,焉能理解我和我师弟的感情?我们之间,情同手足,互许生死,哪里是你可以妄议的。我师弟他,乃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好人,断断不会像你这般妄做小人之念。”
镜中人嘲笑道:
“妄做小人之念?哈哈,我看他不是不能想,而是不敢想吧。”
“他哪里敢这么想?他此生没有几天好日子,不过是入了浮云之后,在你背后才感受到了一点真情可贵,哪怕为你肝脑涂地,他也认了。只不过我替他不值罢了,明明是你对不起他,焉能如今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贺终南的心头愈发生气,她气愤言道:
“你讲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对不起我师弟了?”
“既然如此,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敢说你和天姥的厉奉离就没有半点私情,你师弟为你鞍前马后做了这许多,你连句畅快话都不肯给他,可是转头却与天姥的厉奉离打的火热,后面更是随意就订了婚,怎么,天姥的门好进,你浮云的自家的家门进不得吗?”
贺终南想不到他拿这个来说事,气得差点没撞墙:
“你搞清楚,我和厉奉离不过是借计罢了,那场大婚之时当时也是阴差阳错认下来的,后来是发现可以借此为机会,让四大派有机会借着大婚之际离开花隐山庄,拯救众生性命,这才和厉奉离商议了下来。本是一桩善举,为何会让你说的这般难听?!”
“喔,原来是逢场作戏!”
镜中人突然眼眉挑高,犀利望向她道:
“既然是假的,为什么不敢对他说实话呢?”
他突然用手指向贺终南:
“你难道不是心虚吗?此事发生的前前后后,你有向你的好师弟解释过一句吗?你可知他当日在大殿闻听你二人成婚之事,心中受了多大的刺激吗?他当时的表情,形容一句面如死灰,肝肠寸断也不为过吧。”
贺终南愣了一愣,她轻轻言道:
“我,我只是没找到机会……”
“行了,你别演了。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晓。你就是有恃无恐,你不过是仗着你师弟的宠爱为所欲为罢了。”
“你这样绝顶聪明之人,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可是你也晓得,他放不下你。不管你如何对他也罢,他始终站在你的身后,你的左右,为你遮风挡雨,无所不至。你漠视他也罢,冷落他也罢,他也不会离你而去。”
“贺终南,你不过是有这样的底气罢了。”
“所以,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践踏他的自尊和感情,不是吗?”
镜中人眼神定定的看向她,眼神却如同要飞出刀子一般。
他这话说的如此过激,贺终南却没有如同先前那般生气了。
她反而愣住了,呆了一会儿,她突然反问道:
“难不成,我师弟真是这样想的?”
“你幻化为雪中仙在我师弟的身体中,难道真的感应到他对我存了这样的怨念?”
镜中人没有回答她,只是自问自答道:
“如何,听到这些话,你难过吗?”
“可曾想杀了我?有没有觉得五脏六腑如同被挖空了一样。”
贺终南盯住他,面容看不出一丝异动。
镜中人倒是咧嘴笑道:
“你这人倒是有趣的很,越是生气的时候,越是眉眼不动,叫人看不出深浅来。不过,此时此刻,你这番模样,倒是愈发和我同病相怜了起来。”
“我看着你这般痛苦难受的姿态,真是打心眼里觉得痛快至极。”
镜中人突然脸色一变,咬紧牙关,狠狠说道:
“你我就该这样,互相伤害,互相插中对方的死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何,现在的感觉如何?”
“你如今,也该能够体会到我万分之一的心痛了吧!”
镜中人的脸色愈发狠厉,他似乎在欣赏自己面前完美的猎物一般,等待着贺终南的反应。
“我就是想看你这个样子,特别想看。”
“你不知道,梦里有多少次,我看着你高高兴兴的活在那一侧,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被众生遗弃的蜉蝣。”
“可是如今,你总算能够跟我共鸣了。”
“哪怕是恨的共鸣,我也觉得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