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的。”陈向上点头。
“那行。”四队队长招呼岑卫东,“走吧,我们去向上家看看。他们家就祖孙俩,房子是六年前,他爹妈还在世时才翻修过的,还挺结实的。”
岑卫东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好。”
祖孙两个人,人口简单,他住着也会少很多麻烦和烦心事。这个确实比先前那几户合适。
两人来到陈向上家,四奶奶在院子里育苗,看到他们立即站了起来:“明江,来来来,请坐,这个小伙子是?”
四队队长没坐:“四婶,你别客气了,我站会儿就行。这个年轻人是来咱们村找房叔治病的,这儿有他的介绍信。”
四奶奶不认识字,瞅了一眼,点点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四队队长,来治病的,不带去老房家,跑到她这儿来干什么?
四队队长说:“是这样的,岑同志要在房叔那里治一段时间的病,所以要在咱们村找个住的地方。我们队里你知道的,实在是找不出合适的地方,刚才碰到向上割猪草,我就想到了你们家还有空房子。我想让岑同志治病这段时间就住你们这儿,他的粮食他自己带,你们是一起开火或者单独开火都行,这个你们商量,你看行不行?”
四奶奶家人少,做饭快,就是分开煮饭,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四奶奶人本来就心善,又看岑卫东这么个大小伙子,过来一治病就是几个月,估计病得不轻,很是同情,非常好说话:“只要小伙子不嫌弃,就在我们家住下吧,至于吃饭……要不还是分开吃吧。”
四奶奶想着自己家的粮食不够,这段时间锅里都见不到几粒米饭,全是土豆野菜的,哪好意思跟岑卫东搭饭。
“也行,岑同志,你看怎么样?”四队队长转身问岑卫东。
岑卫东进院子就打量过了,四奶奶家虽然破旧了一些,但打扫得很干净,屋檐下的柴也堆放得整整齐齐的。老太太身上的衣服虽然打满了补丁,但很整洁,看得出来,这家人比较爱卫生。
只这一点就让岑卫东非常满意。
“我没意见,谢谢四奶奶!”岑卫东笑着说道。
看到这个年轻人笑得比阳光还灿烂,四奶奶心情也很好:“那小岑,你今天就搬过来吧。趁着有太阳,我把被子褥子晒了。”
“我来吧,你跟我说在哪里。”岑卫东主动道,又扭头对四队队长说,“队长,今天麻烦你了,我在这儿把房间收拾一下。”
四队队长见双方都很满意,也很高兴:“行,那你们忙,我走了。”
上午,岑卫东就留在了四奶奶家,将他要住的房间收拾了一遍,打扫干净卫生,被子被褥晒一晒,敞开门通通风透透气。
一忙,一上午就过去了。
中午,在房老爷子家吃过饭,岑卫东就告诉他自己找到了地方住,下午就搬走。
听说是四奶奶家,房老爷子颔首:“也好,他们家挺好的。”
四奶奶青年丧夫,一个人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娶上媳妇,结果才没过几年好日子,又遇上意外,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饶是这样,也没打倒她,她带着孙子相依为命,有空就绣鞋垫,还攒钱让向上念了五年书。
跟四奶奶多接触,对岑卫东没坏处。
于是,等傍晚陈向上背着一篓柴和野菜回家时就瞧见院子里站着个陌生的男人。
他立即退了一步,戒备地盯着他。
四奶奶瞅了,嗔了他一眼:“向上,叫人,这是岑卫东,你可以叫他大哥。他来房老爷子那里治病,要在咱们家住一段时间。”
“哦,岑大哥。”陈向上死死捏着背篓的两条绳子,呐呐地喊了一声。
岑卫东点头:“向上,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们了。”
陈向上不说话。
四奶奶瞪了他一眼:“你这孩子,不是去割猪草吗?怎么又去捡柴了?”
“就是割完了猪草我看还有时间,就去山上转了一圈,捡了点柴。”陈向上小声解释。
“那把背篓拿下来啊,一直背着不累啊。”四奶奶走过去,帮他取下背篓,放在地上,就要去抱上面的那些野菜,还对岑卫东说,“小岑,向上今天采的野菜很多,你也拿点去尝尝。”
陈向上一听这话,立即抱起背篓跑进了灶房。
可把四奶奶给尴尬的。
“这孩子,不好意思,小岑。”四奶奶囧得很,“向上这孩子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岑卫东瞥了一眼灶房的方向,笑得毫无芥蒂,还替陈向上说话:“没有,向上这孩子很勤快,很懂事。他可能有其他原因吧,你别跟生他的气。”
“小岑,你脾气还真是好。”四奶奶感叹道,脸上还是有些不自在,毕竟是自己主动说要送人野菜的,结果孙子拆台,连点野菜都舍不得,说出去都丢人。
看出这一点,岑卫东主动找台阶给她下:“四奶奶,我有点不舒服,想进屋躺会儿,休息一下。”
“那你赶紧去歇着。”四奶奶连忙说。
岑卫东点点头,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摇了摇头。
四奶奶没看出来,但他闻到了,背篓里有血的味道,所以陈向上才会遮掩,不让她碰野菜。
再联系先前,那孩子说是上山捡柴了,背篓里藏的是什么,呼之欲出。
没料到这半大的孩子还是打猎的好手。现在是春夏交替之际,山上草木繁盛,动物不缺吃的,很少下山,而且山里草深叶绿,猎物很容易藏身,这个时节,要打到猎物可不容易。
本来他还打算跟这祖孙俩一起开火,补贴补贴他们,以报答他们的收留之情,但现在看来似乎没这个必要。真一起吃饭,搞不好是他占对方的便宜,还是算了吧!
第29章
“臭小子,太不像话了,谁教你的!”四奶奶进了灶房抄起一根棍子,生气地往陈向上屁股上拍了两下,怒瞪着他。
“奶奶,你听我说。”陈向上一边躲,一边翻开野菜,露出藏在下面的野兔,邀功般地说,“奶奶,你看这个。”
四奶奶瞪了他一眼,丢下棍子,提起兔子。好肥的一只野兔,才死不久,兔子身上都还是暖和的。
“你又上山了?”四奶奶瞥了他一眼。
陈向上笑得很谄媚:“嗯,割完猪草,我上山捡柴,碰上了这只兔子,情急之下镰刀一甩,砸到了这只兔子,然后它慌了神,往前逃窜,撞在了前面的石头上,撞死了。”
“又撞死了,你运气还真是好。”四奶奶嘀咕。最近这小半年,孙子的运气未免太好了,每个月总有两天上山会逮着野鸡野兔的,有时候还能在河边碰到野鸭子。这极大地改善了他们家的生活。
陈向上摸了摸额头,他真的太难了,为了糊弄奶奶,他已经编了好几套野鸡撞树上,野兔掉水坑里,野鸭被水草缠住的说辞。再这样下去,他都不知道下次要编什么。
四奶奶倒是没怀疑,又问:“福香也跟你一块儿?”
“嗯。”陈向上实话实说。
四奶奶瞅了他一眼:“那她捡到兔子了吗?”
陈向上摇头,怕四奶奶又追问,立即转移了话题:“奶奶,我刚才也不是故意不给那个人野菜的,这不是怕他看到咱们家的野兔吗?”
这年月谁吃肉不藏着掖着啊。
四奶奶这才明白了原因,她就说嘛,他们家向上怎么会这么不懂事。
见奶奶似乎不怎么生气了,陈向上捧了一把野菜,大方地说:“那,奶奶,你现在把野菜分一些给他。”
四奶奶瞪了他一眼:“人家还好意思要咱们的野菜吗?再说,小岑身体不舒服,躺着休息去了,行了,你别管,我心里有数。”
然后一个小时后,陈向上就见识到他奶奶的“有数”了。
烧好兔子,四奶奶拿出两只大碗,在一只碗里先盛了大半碗饭,然后用铲子铲上满满的土豆烧野兔:“你给小岑送去。”
“不是,奶奶,这个不好吧。”陈向上不大乐意。他倒不是舍不得这点肉。主意是那个姓岑的以后要在他们这儿住一段时间,要是发现他们经常吃肉怎么办?他奶奶就是心太善了,一点都不知道防备人。
四奶奶睨了他一眼:“让你去,你就去。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小岑的身体不好,待会儿自己做饭,得到什么时候去了?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到咱们村子治病,多可怜啊,咱能顺手拉一把就拉一把。”
“奶奶你真是太好心了。”陈向上气得半死,早知道他先前还瞒着那个姓岑的干什么?白招一顿训。
他不情不愿地端着碗去敲响了岑卫东的门。
岑卫东其实并没有睡。他知道,这祖孙俩今晚很可能要吃肉,所以故意躲在屋子里没出去,免得大家尴尬。
可他没料到四奶奶这么热情,竟然给他这个刚认识的人送肉。
“谢谢,稍等一下。”岑卫东扬起笑,礼貌地接过碗,回到屋子,几秒后出来,手里拿着一把五寸长的匕首,递给了陈向上,“经常上山,带个东西防身。”
说完笑了笑,当着陈向上的面关上了门。
陈向上握着冰凉的匕首,错愕不已。这把匕首有巴掌那么长,半寸宽,通体雪亮,非常锋利。陈向上对着墙壁划了一下,明明没怎么使劲儿,泥坯墙上就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好锋利的匕首。男人嘛,没有几个不爱器械的,陈向上也不例外。他爱不释手地握住匕首,心里天人交战。一个小人说,这把匕首肯定很贵,应该还给对方,另外一个又说,要还了他以后肯定弄不到这么好的匕首。
就在陈向上犹豫不决时,四奶奶见他送个饭迟迟未归,在灶房里扯着嗓子喊道:“向上,向上……”
陈向上蹬蹬蹬地跑回灶房:“奶奶,叫我啥事。”
四奶奶把另外一碗兔肉推给他:“给福香和阳阳送去。”
“奶奶,不用了吧。”陈向上挠头。
四奶奶把碗塞到他手里:“什么不用,你跟福香一块儿上山的,这兔子也是两个人的,不能咱们吞独食了。”
什么吞独食啊!陈福香还抓了一只野鸡呢,是她说今天不想吃兔子,想吃野鸡,他才提了兔子回家的。
但谁让他刚才说陈福香没有收获呢。自己撒的谎只能自己去圆了,陈向上认命地端起了碗,闷闷地去了陈福香家。
陈福香兄妹也已经做好饭,坐到了桌子旁,看到他过来,陈阳有点意外,招呼他:“向上,在我们这里吃饭吧。”
“不用了,奶奶让我给你们送野兔。”陈向上把碗递给了陈福香。
陈福香去了灶房,把碗腾出来,洗干净还给他。
堂屋里就只剩陈阳和陈向上。
陈阳看着桌子上的野鸡,摇摇头:“你没告诉四奶奶福香也抓到了一只野鸡?”
陈向上摸了摸鼻子:“没有。”
“很好。”陈阳拍了拍他的肩,拿了只鸡腿,递给他,“啃吧,在我们家多吃点肉,回去让四奶奶多吃点兔肉。”
陈阳感激四奶奶的照顾,可事关妹妹,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跟陈向上虽然没就此沟通过,但在这方面,两人心照不宣,很有默契,都一致瞒着四奶奶。
陈向上也不客气,坐到桌子边,抓起鸡腿就啃。啃完了鸡腿,陈福香又给他盛了碗饭过来,让他继续吃。
吃着吃着,陈向上忽然响起岑卫东送他匕首的事。他掏了出来,递给陈阳:“阳哥,你看这个怎么样?”
“你哪儿来的?”陈阳眯起了眼。他虽然不了解匕首,但这玩意儿一看就很贵,不是他们乡下的。
陈向上嘿嘿笑:“用半碗兔子肉跟住在我们家那个人换的。”
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陈阳有点意外:“你说他要留在咱们这儿,还住到了你们家?”
陈向上点头:“听说是在房爷爷那里治病,具体呆多久还说不定。怎么,这个人有问题?”
陈阳摇头:“这倒没有。听说是个退伍军人,负了伤,到咱们这儿治病的,不是什么坏人。”
军人在这个时代的声誉非常好。陈向上一听对方的身份,就松懈了:“这样啊,知道了。那阳哥,你说这个匕首我要还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