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知道不能怪霁月,然而满心的怨愤难平,视线一片模糊,忍不住霍然起身,“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我不能习术法,被当做废物,连简单避雨的术法也不知道,你教过我吗?我为那一招剑法,付出多少、承受多少,你不知道吗?”
“为什么?”她冷笑,眼神冰凉,“被岁寒一刀扎在心口的不是你,你有什么资格问我为什么?!”
她是受害之人,她不肯原谅,这群道貌岸然的人,有什么资格替她原谅?
霁月听出她声音中浓烈的情感,微微怔住,轻声道:“漫漫……”
柳环顾颓然坐了下来,就好像丧失所有力气,半倚在桌案上。
她垂眸,紫袖如云,看不见手底的血腥,“师姐,到了如今,还需要再说这些吗?”
霁月声音凄苦,“漫漫,是师姐的错。”
柳环顾闭上眼,一滴又一滴的泪砸了下来,紫衣晕开湿痕,“你又做错了什么?”
身在人世,无论仙凡,不管看上去再鲜艳的人,总有力不能及之事。九尾可通天,却改不了命数,一剑横绝云中,也不能洗净时陵的鲜血,柳环顾想,霁月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做得太好了。
错的人,一直是她自己。
她是个贪婪的人,渴求太多,可这个令人绝望的仙门,只能让她感受到冰冷。
然而霁月是冰冷的海水中,那点摇曳的光芒。是她心里,唯一一寸的净土。
霁月道:“……罢了,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柳环顾轻拍桌案,“师姐,你说圣人庄像什么?”
霁月叹口气:“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屏风后的人没有说话,灯火幽微,屏风投下的阴影,把她覆盖住,霁月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清过这个小师妹。柳环顾好像总是把自己伪装在一副微笑着的面具下,至于她的内心,是否千疮百孔,是否百劫成灰,没有人在意过,也没有人发现过。
“圣人庄,整个仙门,”柳环顾轻声道:“在我的心里,是一塘荷池。站在岸上,看见凉风习习,荷花娉婷,荷叶茂盛,正如师姐你们所看到的那样。可我从小被踩入泥中,眼前所见,是腐烂的根系,污浊的黑泥,后来我终于爬上了岸,回首望满池芙蓉摇曳,却一点也不觉得它美。”
霁月怔怔地望着她。
柳环顾低垂着头,雪白的手腕上,幽蓝色的手链微微晃动,“这是个烂透了的世间,我也早已是,一个烂透了的人。”
霁月皱眉,反驳:“不是这样的,你太过偏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