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子一早起来便收拾好了,他养成了好的习惯,一般随身携带的物品,拿了便会放回去,以免遗忘,若是遇到急事,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要不要我帮你?”他主动走近问。
“行啊,过来吧,”王谦也不让小厮收拾,他偏扭着要自己来。
小豆子站在那扫视了一圈,砚台、水袋、鞋袜……
他先是拿了大件的走过去见他啥都往专门用来装行李的衣箱里头塞,他道,“我来吧。”
他也有一副衣箱,是舅舅叫人专门为他打造的。王谦这个,还是王大人从他舅舅这边要来的。
“行行行,麻烦齐宴了。”
王谦退出来,也不知他是怎么做的,只见他摁下一边的东西,又往里移了移,将大件的一一塞进去,至于小件的,则往缝隙处怼。
三两下功夫,扰了王谦老半天的事情就解决了。
他目瞪口呆,“齐宴,你可真有一手,多谢多谢了!”
小豆子一笑,“不用谢,你看看还有没有落下的,待会我们用个早饭就走。”
“诶,没有了。”王谦这会儿还是靠谱的。
两个小厮推门进来,王谦的贴身小厮已经撸起袖子要干活了,见他们家少爷的衣箱稳稳当当立在那,心下了然,他沉默着拎起它。
小豆子的贴身小厮叫阿平,他取出一件披风,“小少爷,外头天冷,先披着。”
如今不过是五月出头,早间还是冷的。
小豆子取过披风,笑道,“我自己来吧。”
说着,他利索地披上披风,三两下系紧。
小厮退下,拿起屋中已经收拾好的行李。
一行人下楼用了饭,待消食到一半,他们坐上马车重新出发。
二人分别坐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往府学赶去。
一路上,小豆子掀开帘子欣赏外头的风景,将所见所闻记下来,往后可以给舅舅他们看。他这个习惯也不知何时养成的,但往后大概会继续坚持吧。
半月后,两辆马车在分别前往一东一西的路口前停下。
“齐宴,我先走了。”王谦掀开帘子,与他告别。
“王谦,祝你金榜题名!”小豆子从马车窗口探出头,笑着回他。
“你也一样!我们都要努力要争头名的!”王谦开心笑了。
收到他回复的祝福,小豆子伸出手扬了扬,脸上笑容灿烂,“好!”
两辆马车错开,分别朝一方走去。
一路五人陪伴,抵达府城时,已经是六月底了。
与他这般来得早的人有不少,旁的都是有三两个好友陪着,他却一人,不过他也不在意。
待办理好住宿手续,他便在客栈里窝着,每日翻翻书打发时间。每看到一处要停下休息,他便放上一片舅舅给他做的书签夹在其中作记号,情绪不急不躁。
乡试那日,八月桂开了早花,只是还未完全盛开,花骨朵束着,香气若隐若现。
第156章 番外五
贡院门打开那日,小厮阿平努力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前探,望眼欲穿。
“出来了,出来了。”
“少爷,”
喊人的声音此起彼伏。
着白袍的少年面色有些白,拾街而下,袍子上那雅致竹叶花纹的水墨图案格外明显。
“少爷,”阿平忙过去扶着他。
“不用,我走得动的。”少年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拒绝他的搀扶。
上了马车,小豆子身子往后一靠,他从小就跟着舅舅锻炼身体,他的体魄可比别人强健。
穿过南贡院领域,街道逐渐宽敞起来,一阵阵香气透过帘子袭来,他掀开帘子,“阿平,往旁边停一停。”
“诶,少爷,还没到呢?”
“我闻着外头卖的烧饼很香。”
“少爷等一会,小的马上回来。”阿平停下来跳下马车。
过了一会儿,他揣着两个烧饼回来,掀开帘子递过去。
小豆子伸手接过来,眉眼舒展开,眼睛一亮,笑道,“就是这个味道。”
小厮嘿嘿笑了两声,“少爷喜欢就好。”
马车缓缓往客栈去,因着这逗留了半会,他们抵达时已经有三两个人到了。
两个烧饼,小豆子只吃了一个,剩下的递给阿平,“阿平你也尝尝。”
“谢少爷赏,”阿平大手往衣服上一擦,伸手去接,囫囵吃了两口又宝贝似地揣起来,出门给他们家少爷备热水洗漱去。
小豆子洗漱完,用了热乎的晚饭,早早躺下休息。
翌日一早,他养好了精神便带着小厮出去,拎着在京城买的礼物,依着舅舅交给他的地址找到隐在小巷子的一处院落。
“少爷,是这个地方吗?”阿平环视了一圈,这里的巷子不宽不窄,墙垣印上了岁月的痕迹。
“舅舅说的地址应该没错,我们先碰碰运气,敲门吧。”
“诶!”
叩叩叩——“里头有人吗?”
阿平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附耳过去听声音,乍地眼睛一亮,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压低了声音,“少爷,有人。”
他三两步退回去,老老实实站在他家少爷身后。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着绿襦裙的丫头往外头探了探,“谁呀?”
小豆子上前拱手一礼,“在下张齐宴,我是奉了舅舅赵言的请托,过来拜访孙先生。”
一个小厮将丫头拉开,恰好听见这话,压住激动语气,“赵言?可是御史中丞赵大人?”
“正是,”小豆子直起身。
“请进请进,”小厮受宠若惊,又不落痕迹打量了他几眼。他是知道赵言曾跟在他们老爷身后学了一段时间。
一进大门,入眼便是开得灿烂如火的秋菊,似各色姿态的女子,美得过分。
小豆子犹然记得舅舅所说孙先生爱菊,即使只是偶尔落脚之处,也要用心在各处摆上盆栽。小豆子本人也爱花,看到此处盛放的花朵,心情十分愉悦,忍不住上扬了唇角。
但他没想到,那个在舅舅口中学术了得的大儒,在见着面之后,盯着他的脸蛋直恍惚。
此去多年,孙岳看着眼前之人,又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少年,求知若渴,以一人之力将他拦在府学大门口,尔后‘得寸进尺’,让他心甘情愿倾尽所学去教他。
“老爷?”身旁的小厮见对面的少年还半弯着腰,忙提醒他。
孙岳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坐吧,”
“你舅舅赵言可好?我也有许多年没见着他了。”他忍不住感慨。
师生二人所在位置一东一西,他又是个爱四处游玩的,唯有这几年年纪大了,才稳定下来。
小豆子眸光明亮,“舅舅一切安好。”
“那就好。”孙岳忽然想到什么,开心地笑了。
“你们二人倒是长得挺像的。”
小豆子一笑,默认了。
若说当年那个少年,常年挂着温和的笑容,其中带着疏离或狡黠;而今日的少年,他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让人觉得是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模样,充满活力。
当年也是这里,孙岳又抬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可是会下棋?”
“舅舅曾经教过。”
“那陪我下两盘?”既然如此,孙岳也不客气。
“好,”
二人起身去了另一处,坐下。
哒哒落在棋盘的声音响起,孙岳眯着眼睛,“果真是你舅舅教的,”
小豆子也爱听有关他舅舅的故事,竖起耳朵。那年的彼时,他每日在家中候着舅舅回来。
孙岳年纪大了,有述说的欲望,缓缓道来,连当年他蹭课的事都仔细说了。
小豆子时不时应上两声,或好奇地问上几句。
这一场棋艺,二人斗得十分舒畅。
下完棋,陪他用完午饭,小豆子也要告辞了。他转述舅舅的话,让他保重身体。
“那小子有心了,放心吧,我这两年四处走,身子骨比常人都要康健。”
事情确实如此。
小豆子辞别,上了马车。
天色还早,不知走了多久,帘子掀开一半,闻到外头飘着的香气,他肚子又饿了。
府城人的口味与洪来县十分相似,虽说阿娘会做给他吃,但小豆子还是很怀念这些家乡的味道。
“阿平,我们下去走走吧。”
“好嘞,少爷等等小的。”阿平赶紧将马车牵到不远处的客栈门口,让他们牵进去。
“卖包子喽!刚出炉的包子喽!”
这街道上,还要属卖包子的喊得最大声。
小豆子看那袅袅升旗的白雾,“阿平,买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