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苞察觉自己被发现了,舒展的小花瓣害羞似的拢了拢,捂着叶子僵直立了一会儿,然后又鼓起勇气,顺着谈衣坐着的小秋千架往上爬,一点一点,直到来到谈衣脸颊旁边。
它似乎知道谈衣心情不好,拢了拢叶子,艰难伸长藤蔓,在他脑袋上面轻轻拍了拍,好像在安慰他。
小花苞都会安慰人了?谈衣的心情好了一些,开始逗弄起来,一会儿捏捏叶子,一会儿挠挠花瓣,小花苞似乎也极为享受,花瓣舒展开来,摇摇晃晃,十分自在,谈衣也看得非常开心。
突然,谈衣碰到了小花苞某块地方,原本在风中摇摇曳曳的花苞忽然就“咻”地一声,缩到秋千后面。
谈衣好奇地凑过去,就发现它正奇怪地抖个不停,花瓣似乎也比刚才更红了,就好像是……害羞了?
不远处的伊莱特背靠着大树,一手紧紧按着胸口,白皙好看的面庞上染满殷红。明明早就没有心跳了,他此刻却觉得,自己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跳得飞快。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恢复过来,轻轻按着曾经是心脏的那个地方,低垂的眼眸中泛起一丝略带懊恼却温柔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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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苞没过多久就重新探出头,可是,谈衣却没有了逗弄的兴致,他又重新想起了昨天晚上不开心的事情。小花苞收起满身的刺,缩到他怀里,奋力拽了拽他的衣角。
谈衣没精打采地摸摸它,忽然问它,“你说弦哥哥是不是再也不会理我了?”
小花苞当然不可能说话,谈衣原本也没指望他回答,一个人继续说,“如果做错了一件事,就再也没有得到谅解的机会,为什么要有道歉这种事?”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只觉得越说越委屈,越说越觉得难过。
他是真的不理解,也不能理解。从小到大,他犯了无数次错,可是蓝斯每次都会原谅他,虽然次次都要用冷脸恐吓他,可是没有一次是真的严重惩罚他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些错,其实一次都犯不得。
“我是真的知道错了……”谈衣低声喃喃,可是那个他想要道歉的人却不在这里。
即使在这里,说不定也根本不会想理他吧。现在陪着他的,只有一朵什么都不知道的花苞。想到这里,谈衣又捏了捏小花苞的花瓣,忽然有点同病相怜,“你怎么也只有一朵花在这里,其它的花呢?”
微凉的晨风把细小的询问送向远处。
“你没有错。”伊莱特远远地低声回应,沉默了一会儿,听到谈衣的话,他勾了勾唇,扬起指尖,往一个地方轻轻点了点。
谈衣正百无聊赖地坐着,忽然之间,他感觉脚下的土地似乎松了松。紧接着,他就看到原本荒芜的草地上,松松散散的绿草之间,突然绽放出了无数的花朵,仿佛大地一瞬间张开的万花筒,却更生机勃勃。
红的、粉的、蓝的、杏的,千千万万朵花同时盛开,铺满极目可见的所有土地,就像是有谁唤醒了四季所有的花,让他们在这一刻,为了同一个人而绽放。
晦暗不明的清晨在这一瞬间被点亮,仿佛也带着所有其它的阴霾,一起就此消散。
空中有淡粉色的花瓣零零飘落,伴随翩翩飞舞的蓝色蝴蝶萦绕周身,在所有的花瓣与蝴蝶之中,一个人慢慢走近,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灿金色的头发如阳光般耀眼,碧绿的眼瞳宛如沉落人间的冰晶翡翠。
来人缓缓弯下腰,注视着他的眼眸,缓慢清晰而坚定地说,“小衣永远不会有错。”
“可是……”
“因为是你,所以不会错。”我愿意包容所有的你,因为是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也是他心上独一无二的你。
这一刻,伊莱特的心忽然前所未有的清晰,压抑的情感刹那间涌起,带着义无反顾的热情,仿佛唤醒了他心底所有的冲动。
从他在宴会上出现,从花园里冲破禁忌的一吻,又或者是更早更早,早到也许这个世界都还不曾存在,他想,也许他就已经爱上他了,爱本来就是看似有理,又不知所起。
也许,他真的从前世开始,就已经是他的俘虏了吧。
伊莱特深深地望着眼前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少年,说,“我也不是一个人,我有你。”
谈衣怔了怔,忽然想到什么,去看身旁的小花苞,却发现那朵会安慰人会害羞的花苞早已经消失了。
伊莱特眼中沉淀着绵长的温柔,“你也不是一个人,你有我。”
“我们都不是一个人,我们有彼此。”
谈衣的脸有点红,结结巴巴地张望四周,想转移话题,“这,这些花,是,是。”他慌里慌张地摘了一朵花,却发现在他摘下花朵的一瞬间,花瓣就化为了晶莹的星屑,飘散在空中。
“有些吸血鬼到了时间以后,会觉醒一些特定的能力,我的能力是——幻境。”
谈衣“哦”了一声,依然不敢看伊莱特的眼睛,木木地回,“原来都是假的。”
伊莱特轻声笑了笑,双手掰正谈衣的脸。谈衣躲不过,只能呆呆地回望他。
百花盛开之中,有一个俊美耀眼如阳光的年轻人对他说,“花是假的,可是我的心是真的,你有看到吗?”
“看到什么?”
伊莱特叹了口气,眼里却满是温柔的笑意。他微俯下身,将谈衣的一只手拉起,放在他胸口的位置,在吻住他的前一刻轻声说,“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