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1.4
中国 南方某机场
10:15
他蜷缩在机舱尾部的角落里,果真如一只正在准备爬墙的大蜘蛛一样,除了那条残腿因为少了“猎人庄园”的手杖而显得颓废以外,他身体的其余部分都还保持着一个良好的状态。但是不管怎样,凯恩.斯坦利先生在经历了这番“蛛蝇大战”之后明显是败下阵来,虽然他的那张大网仍在,但是他编织新网的能力却被斩断了,这位名存实亡的“蜘蛛先生”已然再也吐不出丝来了,他存在的价值只限于他业已存在的那张无形大网,而他的复活希望无疑也在那张网上。
随着连续的几个盘旋之后飞机开始下降,凯恩的眼神则随着高度的降低也变得愈加的迷茫,他知道这架飞机一旦降落,那么从今往后他的日子也就没有多少可以改变的了,是顺应还是逆反到头来就只能有一种选择,因为困住了手脚的蜘蛛与僵死的蜘蛛没有什么不同,倒不如表现得积极主动一些,谁能保证不撞上一个网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呢?到了那个时候再动脑筋也不迟呀!凯恩飞速的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念头,他觉得除了这个途径以外,也没有什么其它的路好走。
于是,凯恩打定了主意要采取绥靖的策略来应付当前了,他寄希望于看准了时机之后再采取行动。毋宁死也不苟活!凯恩在心里发誓般的念叨了一声,而后便将这一切尽抛之于脑后,已然拿定了主意的凯恩便不再犯愁,偏安一时的念头让他多多少少恢复了一些精神头。于是,凯恩从萎靡的姿态中挺了挺胸,绷直了的脊背发出撕裂般的疼痛,凯恩暗自鼓励自己要振作,随即咬牙舒展了一下四肢,感到血脉渐通之后,他才转而将视线移向了窗口。
然而凯恩有所不知,他神情上的所有变化都没能逃开一个人的眼睛,而他的一举一动就更是在那人的掌控之中,照理说凯恩阅人无数足以弥补所有的漏洞,然而落魄之中的“蜘蛛”也很难保持他的正常水平。裴佩的年轻与沉静造成了凯恩的麻痹,这个秀外慧中的年轻姑娘在他眼中充其量只是一个花瓶,因此他才忽视了裴佩的存在,转而投入的想起了心事来。殊不知这个不起眼的裴佩却是一个稳健的高手,如果没有她的穿针引线,那么“唐笛”能否顺利的回家也就说不定了。
然而此时此刻裴佩的心情也并不轻松,她在顺利的接应“唐笛”回家之后,本该松弛下来的紧张情绪又被添加了另外的一重,裴佩的心不由自主的飘向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上,那个才华横溢却壮志未酬的荆轩已然成了她心中永远的痛,每当她一停下脚步便忍不住会心潮汹涌,那一段感情已经彻底的改变了她的性情。过去那个恬静聪颖的姑娘由此变得愈加的沉默和老成,她把自己的情感锁闭起来转而倾注在了莫妮卡的身上,她希望能够借此来告慰荆轩的在天之灵。
裴佩是一个内心很强大的姑娘,而恰恰是这样的女性才有可能被荆轩看上,秦雅如此,荀循也是一样,正是她们的柔性刚强撑起了荆轩的大半个脊梁。所以,当秦雅和荀循都相继离开以后,荆轩的活力也就随之由热转凉,最终上演了悲剧性的一幕。但是裴佩却和荆轩完全不一样,无论是感情上的打击,还是生活中的挫折,都没能对她产生消极的影响,发而使她变得更加的坚强了。从海南到马来,这一路的走下来,她的每一项任务都完成的非常漂亮,由此预示着她的未来不可估量。
如果说凯恩漠视了裴佩算是一种疏忽的话,那么他对另外一个人的轻慢就不能不说是一种大意了,因为同机的几个人里除了克里夫人和她的中文老师之外,剩下的就是裴佩和另外那个人了,而那个人对于“蜘蛛先生”来说几乎被他视而不见的,因为这会儿的凯恩明显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他看不到在未来的二三十年里,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将会挑起大梁来,而他和他的那张大网无疑将被时代的大潮所冲走,最终变得一文不值。
实际上,真正被人蔑视的是凯恩自己,因为“蜘蛛”先生之所以落到这样一个下场,全都是拜这个人所赐,因此,他在这个人的眼中就跟一只死蜘蛛没什么两样。是的,正是这位“画中人”巧施连环计轻而易举的从法国“探长”的手上骗到了这块烫手的山芋,想想看,如果“蜘蛛”知道了这背后的秘密,他还会对这位救命恩人视而不见吗?但是,倪南却并不因此而感到特别的牛气,只是因为他在谍海里摸爬滚打的经历已经把他锻炼得极有定力。
就在“蜘蛛”故作镇定的眺望窗外的时候,这架小型的商用客机已经落在了机场的跑道上,当飞机的起落架接触跑道的那一瞬间,“唐笛”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模糊了,从心底里涌起的一股热潮蒸腾起来,雾蒙蒙的遮住了她的眼帘,一下子将晴天变成了雨天。古韵虽然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且知情知性通风韵,但她生平只哭过一次,那还是在她离开祖国远赴大洋彼岸的时候落过一次泪,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为任何事情湿过眼眶,由此可见她是一个多么坚强的女性。
然而此刻,久别故土的谍海巨擘即将踏上祖国的土地时,那道关紧多年的情感闸门便不由得打开了,压抑已久的情感像汹涌的洪水一样奔涌出来,一下子就掀起了冲突的波澜。但是,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唐笛”也没有让自己的情绪陷于失控的状态,依然是眼含着热泪平静的看着窗外,透过一闪一闪的阳光将视线投向远方。然而,当飞机缓缓停靠在停机坪上的时候,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撞入了她的眼中,她就像是一阵风轻轻撩起的一粒沙,“唐笛”的泪水便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坐在古韵身边的克里夫人注意到了老师的情绪变化,虽然她也心怀激动的迫切期待踏上到祖籍故土,但她终究无法理解古韵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复杂,于是,她不无担心的摸了摸老师的手,关切的问道:“老师,您…没事吧!”
“没事的,别担心。若兰,你是第一次来到中国,所以,你还体会不到久别之后再次回来的感受,相信你下一次来的时候就会明白了。”
古韵含着眼泪笑着安慰着克里夫人,心里却在为如何向她解释这次旅行的新的站点而犯难,是嘛!如果没有夏若兰她的归国之旅决不会如此的方便。但是,克里夫人却并不为此而感到担心,毕竟中国是她一直以来就很向往的国家,而对她来说能够跟随老师一道来到中国真的是了了她的一桩心愿。是啊!跟着自己的中文老师一道游离中国是件多么惬意的事啊!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件事情更让她感到兴奋的事呢?克里夫人虽然并不完全理解古韵话里的意思,但她相信只要有老师在身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不虚此行。
飞机在停机坪前刚一停稳还不等舱门打开,那些原本还算排列整齐的少数几家媒体的记者们便开始骚动起来,起初还算矜持的等了不到一分钟,但随后便不顾一切的朝着舱门跑了过去,反倒将谈闻等一班前来迎接的官员挡在了身后。看着眼前稍显混乱的场面滕贤的脸上现出了温怒的表情,站在一旁的商苑一见连忙安慰起来,他知道这位当世“包拯”即将面临的压力,因此有些情绪敏感也属当然。此刻没人注意到,站距离他们稍远一点的古谱却已经悄悄的转过了身,她的眼中自然也是一片湿润。
当飞机的舱门打开舷梯落下的时候,吕律调的手紧紧的抓住了陈墨的臂弯,两个人从见面到现在几乎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陈墨除了一脸傻笑的盯着对方看,此外连嘘寒问暖的话都不会说一句。吕律调则咬着嘴唇来努力的平复激跳不已的心,她害怕一开口说话就会哭出声来。不错,她知道即将到来的是自己的什么人,她从未见过面的母亲让她紧张万分,而眼下的这个场合也并非属于她一个人,因此,她只有告诫自己一定要忍。于是,两个年轻人手挽着手站在一边,默默的注视着这激动人心的场面。
当克里夫人挽着古韵的手走下舷梯的时候,迅即引来了一阵镁光灯频闪以及快门声不断,夏若兰被眼前这算不上隆重却很热烈的场面深深感动了,她把这一切误以为是专门为了迎接她的到来而准备的了,于是,见过大场面的克里夫人随即露出笑容来,她频频点头连连招手,同时把仪态调整得很专业。殊不知今天到场的每一个人都是经过军政机关精心挑选的,他们拍下的每一帧画面都不会外传的,只会作为珍贵的史料存入档案馆里面。
古韵已经跨过了情感波动的那道坎,她以超乎寻常的平静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既没有现出喜悦激动的表情,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的举动,仿佛她真的只是克里夫人的陪同人员一样,低调得好似随风而动的一株小草,隐没在绿莹莹的色彩当中显不出芬芳。这位谍海巨擘的定力和把控着实令人敬佩,且不说她的功绩如此辉煌,单只说这几十年的夙愿得偿,也该让她稍稍现出几分动容的模样吧!然而,“唐笛”就仿佛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一样,偏偏给了众人一个失望。
此刻,在距离这个不算热烈的欢迎仪式稍远一些的地方,一辆黑色的防弹奔驰车静悄悄的停在那里,它混在周边各种型号的汽车中间竟然一点也不显眼,仿佛是在有意跟回家的“唐笛”较劲一样,看看到底谁的定力更强谁更善于伪装。车里并排坐着两个人,从司机僵硬呆板的表情上可以猜到,坐在他旁边的那个人气场很强,似乎他的级别远高于现场的那些大员们,如果换个说法做番表述的话,或许可以把此人的身份描述得更准确一些,其实这个人的身份才代表了这个欢迎仪式的真正级别。
那个人一直把望远镜举在面前,因而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虽然他完全应该站在最前面,通过握手和寒暄来表现出对英雄凯旋所应给于的荣誉来,但他没有那么做,显然他并不喜欢抛头露面,他宁愿远远的举着望远镜去捕捉“唐笛”的画面,这样他就不会出现在那些将成为史料的场景中间。于是,他就这么一直举着望远镜远远的瞄着,直到克里夫人一行登上了汽车缓缓的驶离了停机坪,就在这个时刻一个奇怪的身影出现了舱门口上,少了特制轮椅的“蜘蛛”显得尤为狼狈,但是凯恩的出现却让这个人出了一身的冷汗。
“首长,我们是不是该…”
司机的话刚说出一半,就被那个人凶狠的目光逼了回去,随即又将视线锁定在了凯恩的身上。“蜘蛛”的出现让此人肝儿都颤了起来,止不住的暗想:可不能让这个家伙随便乱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