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衍……”
容衍半睁着眼,定定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是李恕。
他一把扑上去抱住她:“阿恕……”
李恕莫名,但还是回抱住了他:“阿衍,你怎么了?”
“其哥走了,乔哥也走了。”他趴在李恕的肩头,以为没人看见,眼泪大颗大颗地落。
李恕感受到肩头的湿润,身子一顿,随后放松:“阿衍,他们走了之后,还过得好吗?”
容衍迟疑道:“……应该吧。”
乔哥和其哥说他们过得好的。
李恕拍拍他的背,柔声宽慰,“阿衍,天底下凡父辈亲子,兄弟姊妹,至交好友之间,谁又能一辈子都相伴携手。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去。”
“除却夫妻,哪能时时相伴不分离。”
容衍不语。
道理他何尝不懂,不过是情感上一时接受不了罢了。
李恕点到即止,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颈。
林其和乔没有打扰他们。
李恕想把容衍扶到椅子上坐下,结果容衍直接拉着她就地坐下。
“阿恕,你喝酒吗?”
李恕把手边的酒坛子揭了封,跟他碰一下,仰头大口灌。
容衍唇角微扬,也仰头灌酒水,泪水和酒水混在一起,也分不清了。
他一口气把酒坛子里剩下的酒水都喝完了,然后没骨头似的,靠在李恕肩头。眼睛不知道看着哪里,没有焦距。
半晌,他叹息一声。
“我刚被父皇找回来的时候,才三岁,只有这么一点儿高。”他伸手比划了一下。
“那个时候,我刚被我的亲舅舅送人,内心彷徨不已。当我见到父皇时,又惊又喜,只觉得他就是我的天。”
李恕静静听着。
容衍微微蹙眉:“可是不是,我不能跟父皇待在一起。我被大内侍送到了庄妃那里,她不喜欢我,让人苛待我,想让我变成她争宠的傀儡。”
谈到死去的庄妃,容衍木然的眼中,闪过一抹强烈的厌恶。
“如果没有其哥和乔哥,或许我早就死在她争宠的路上了。”
他拿过李恕的酒坛子,仰头灌了几口,抬手抹掉嘴边的酒水,低着头,“他们是不一样的。”
“你知道吗,他们是不一样的。”
“没有人爱我,没有人疼我的时候,是他们先拥抱了我。”
大颗大颗的泪珠砸进敞开的酒坛子里。
“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离开,我甚至想,或许以后我死了,他们都还存在。”
离别,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乔和林其分别背过了身去,不让人看到他们的眼泪。
李恕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她总觉得自己触碰到了什么,却又体贴地没有深。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阿衍不说,她自然不会强求。
容衍喝得酩酊大醉,他意识迷糊间还想到,醉了好,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恕扶住他,唤人进来帮忙。
容衍醉倒之后很乖,任由李恕施为。
李恕拿着醒酒汤,犹豫片刻,还是硬给他灌了下去。
容衍这一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肚子咕噜咕噜叫,他却顾不上,低声喊道:“其哥,其哥,乔哥?”
没有人回应。
容衍不死心又唤了七八遍,还是没有回应。
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捂着脑袋,只觉得宿醉后的头更疼了。
乔掰开林其捂他嘴的手,不满:“为什么不回应衍衍。”
林其:“不要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
“可是……”
乔还没说完,他就看到直播画面出现了一阵雪花般的马赛克。然后倏地黑屏了。
星际观众们:???
星际观众们:!
“不是吧,这么快。”
“说好的还能持续3——30天呢。”
“今天就是第三天。”
“……”
“……”
容衍感觉颈项间一空,他意识到什么,急忙抬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抓到。
那颗小石头不见了。
那颗能够让他和其哥,乔哥对话的小石头不见了……
容衍眼眶泛红,在殿内翻箱倒柜,守在外边的李恕和巧儿都被惊动了。
“阿衍?”
“殿下。”
李恕跑到容衍身边,“阿衍,你在找什么?”
容衍的表情很慌乱,像丢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阿恕,我的石头,我的石头不见了。”
他抓住巧儿的手:“巧儿你见过的,你以前见过的,你知道那颗石头长什么样的对不对。”
“它不见了,你快帮我找,快帮我找啊……”说到后面,声音都有些破音了。
李恕抱住他,坚定道:“别慌,阿衍别慌,我们帮你找,我们都帮你找,别慌,冷静一点。”
容衍像个孩子似的乖乖点头:“好,我不慌。你们要帮我找。”
李恕:“我们帮你找。”
她哄道:“现在太冷了,阿衍听话,先穿衣裳,别冻着了,好吗。”
容衍安静地站着,小竹子和空青立刻把衣裳拿来,李恕和巧儿麻利地给容衍把衣裳穿好,又简单给他束了发。
“阿衍,先吃点东西吧。”
容衍立刻摇头:“找石头,我要找石头。”
李恕赶紧改了话:“好好好,我们找石头。”
整个东宫都陪着太子殿下找一颗拇指大小,灰色的圆形石头。
然而找不到。
就算找到了,太子殿下也说不是他要找的那颗石头。
第二天,容衍还去了仁寿宫,太后由着他,任由他把仁寿宫的侧殿翻了个底朝天。
但是找不到,怎么也找不到。
他揣着满腔的失望和伤感离开,却被太后叫住了。
太后扔给了他几摞经书,要容衍给她抄写。
李恕也想留下,却被太后婉拒了。
六皇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跟正妃吐槽:“不是吧,小七才刚成婚,这个时候不让他陪自己的媳妇儿,小两口甜甜蜜蜜,太后却叫他去抄写佛经,也太坑了吧。”
六皇子妃:……
六皇子妃都不知道六皇子是真傻还是假傻。想了想,还是提点道:“你忘了,这两日七弟疯了一样的在找什么东西,整个人都憔悴了,太后娘娘这是在救他。”
六皇子挠头,不解道:“小七不是都娶了阿恕,他还要找什么。”
六皇子妃一噎,手帕一甩,转身走了。
六皇子回过神来,惊了:“哎哎,皇妃等等我啊。”
六皇子最开始还没怎么上心,直到大半个月都过去了,小七还没出来,他才发现事情大条了。
期间,明玄帝几乎天天去仁寿宫,一待就是一两个时辰。
六皇子急得跺脚,想着他要不也偷偷潜进仁寿宫看看,幸好这个时候,容衍出来了。
六皇子立刻带着媳妇儿去仁寿宫看弟弟,冷不丁在院门见到人,仔细一瞧之后,他们怔在原地。
对面的白衣男子,明明是熟悉的模样,却又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六皇兄,六皇嫂。”
这大半个月,容衍清减了许多,衣摆被寒风吹得作响。他的脸颊瘦削,眼底有浓浓的青黑,眼神却无波无澜。
六皇子抬脚,几步走过去,一把抱住他:“你吓死我了。”
容衍回抱住他:“抱歉,以后不会了。”
李恕站在旁边,静静望着他们,容衍松开六皇子,朝李恕走去,握住她的手,慢慢地,慢慢地,与她十指相扣。
“这些天,让你担心了。”
李恕晃了晃相牵的手,“既为夫妻,又何须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