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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即,她施施然越过了祂,对祂的愤怒和咒骂充耳不闻一般,向着前方走去。
  她走了两步,在快要接近墨菲斯之前顿住了脚步,有点嫌弃地皱眉,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
  “啧,有点麻烦。”她低声抱怨了一声。
  黑白双翼可怜巴巴地抖了抖,似乎想要诉说什么委屈,却显然抵不过叶瑟薇的嫌弃,于是小心翼翼地回缩变小,再在少女持续皱眉的表情里,继续变小,再变小,最终变成了两小对像是背在背后的书包上装饰那种大小的小翅膀,蜷缩在叶瑟薇背后。
  一直密切关注着这边战局的伽莱眼睛一亮,整条龙都精神了起来:生意来了啊!这翅膀既然这么懂事听话,它伽莱又可以重振雄风立刻上岗了呢!
  可喜可贺!
  一边这么想着,伽莱忍不住哼起了小曲,然而它忘记了自己此时此刻是完全体的样子,它哼小曲的时候,只有旁边的娜美会觉得它是在高兴哼歌,其他所有人都会被突如其来的巨声龙吟吓住。
  叶瑟薇早已与伽莱心意相通,刚才的变故太多,她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自己还有伽莱这条龙,她安抚地递过去了一个眼神,随即看向了墨菲斯。
  一直在原地等着她的墨菲斯站起身来,祂对于她给予火焰与光明之神的下场显然极为满意甚至欣赏,祂向她自然地伸出手:“不想看看最后是谁获得胜利?”
  叶瑟薇将手递给祂,不以为意地挑眉:“有什么好看的?最后的胜者成神是真,但他也并不能真的活下来。让他们在这样的美梦与憧憬中死去,这是命运给予他们的仁慈。”
  她的身后分明已经血流成河,人类的卑劣欲望碰撞出最难看的样子,不远处,那位隐匿在黑暗之中温柔却强大的死亡与欲望之神悄然出现,祂冷漠而悲悯地注视着人间。
  “拉斐尔教授似乎……和之前有点不太一样?”叶瑟薇依然保持了自己之前对对方的称呼,她凝眉看了片刻,看出了什么:“这是吸收了来自神祇的欲望,所以变得更加强大了?”
  拉斐尔似有所觉地向着叶瑟薇的方向递来了视线,随即遥遥冲着她俯身,行了一礼,并没有露出任何惊愕的神色,显然是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是的。”墨菲斯低笑一声:“祂们想要夺取命运,想要篡夺我的神格,这样的欲望早已孕育了千年,而这些对于拉斐尔来说,自然是最肥沃的养料,甚至比这些年来所有人类的欲望夹杂在一起还要更加浓郁。”
  顿了顿,祂又带着自嘲地摇了摇头:“这就是我当年挑选出来的神祇,欲望比人类还要更加强烈的神祇。”
  “也不绝对。”叶瑟薇头也不回地指了指身后:“你看这些人展露出来的欲望,拉斐尔教授看起来不是摄取得很高兴吗?”
  说到这里,叶瑟薇的脑中浮现了自己每一次与拉斐尔教授见面的样子,慢慢品味出来了什么,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墨菲斯:“拉斐尔教授……是你的最强打工仔吗?”
  墨菲斯微微拧眉,似乎并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
  于是叶瑟薇换了个说法,她将手从墨菲斯手里抽出来,开始一项一项地数:“当时祂为我充斥了体内干涸的魔法力,后来在学校里也一直非常照顾我,给我列书单开小灶,后来……”
  “这就是你把手拿开的原因?”墨菲斯耐心听她絮絮叨叨地讲完,然后才开口道:“你很在意祂?”
  叶瑟薇顿时噎住。
  不是,等等,这是关注的重点吗?!她明明是在感慨墨菲斯的这般行径!
  她还在内心底暗自吐槽,而墨菲斯的眼神依旧慢慢变得危险了起来,祂神色不定地看了一眼远处的拉斐尔,阴恻恻地飘出了一声:“嗯?”
  叶瑟薇一瞬间梦回自己刚刚翻身下了神魔之井,忐忑地站在那扇巨大的雕花木门面前的时候,那个时候,木门里也是刮出了墨菲斯这样的一声。
  远处的拉斐尔莫名打了个寒颤,这位空前强大,觉得转头就可以把那些前一秒还在嘲笑自己是五神里最弱小神祇的其他几位空手暴打一顿的神祇一脸丧气,祂叹了口气,神色怏怏,甚至眼皮都懒得掀起来,就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感觉的来源。
  刹那间的梦回让叶瑟薇瞬间求生欲爆棚,她飞快抬起手,认真地握住了墨菲斯的手,眼神真诚道:“不,一点也不在意!”
  墨菲斯这才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看着叶瑟薇的眼中却带着莫名的笑意,被这样的笑意一激,叶瑟薇才突然回过神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握住的墨菲斯的手,沉默片刻,到底还是忍不住悄悄红了脸。
  墨菲斯脸红的时候,通常都是从耳朵尖开始的,而她不一样,她此时此刻双颊飞红,在光线之下尤为明显,而似乎是受到她情绪的影响,她身后的两对小翅膀也缩成了一小团,扭扭捏捏地抖了抖。
  下一秒,墨菲斯就忍不住在她的翅膀上挼了一把。
  被捏翅膀的感觉非常奇妙,叶瑟薇浑身一顿,带了点不可思议地看向墨菲斯:“你……你摸我翅膀?”
  墨菲斯的手刚要移开,听到她的话语,在半空顿了顿,居然又重新落了上去,毫无被抓包后惯常应该有的心虚:“不可以摸吗?”
  叶瑟薇眼神幽幽地盯了他片刻:“墨菲斯,你变了。”
  黑发神祇微微歪头,一边捏了片小翅膀玩,一边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你以前……以前不是这样对我的!”叶瑟薇愤愤道:“以前的你对我可是很尊重的,那个时候你看我的眼神根本没有现在这么放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甚至不敢和我对视,但是你现在——居然都敢揉我的翅膀了!”
  墨菲斯沉默地看着她,眼神却越来越亮,半晌,祂才开口道:“那你知道,在你看不到的时候,我是怎么看你的……或者说,我想对你做什么吗?”
  少女仰起头,下意识摇了摇头。
  下一秒,黑衣神祇俯下身来,收回挼她小翅膀的手,轻轻用手指抬起了她的下颚。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叶瑟薇能看清墨菲斯每一根的睫毛,感受到祂的呼吸清浅地洒在她的鼻尖,而祂浅淡瞳孔的眼底,则是清楚地映出了她的模样。
  “我想让你属于我,想你的眼睛里只能看到我,想告诉你我爱你,想禁锢你,也想……吻你。”他低声说着这些近乎偏执的话语,他的声音热烈却阴郁,疯狂却小心翼翼。他注视着少女碧色的眸子,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她的:“你愿意满足我的最后一个愿望吗?”
  “我……”叶瑟薇张了张嘴。
  “嘘。”墨菲斯却飞快打断了她的话:“不必告诉我答案。”
  然后,祂侧头,吻上了她的唇。
  第一百四十二章 end
  叶瑟薇没有躲开。
  龙喉花的香气对于祂来说蕴含蚀骨之痛, 祂却心甘情愿沉溺其中。所以祂俯下身的时候,他身边命运之花的味道便与真正的命运融为了一体。
  命运重临后,那些对神祇来说宛如毒药的香气终于剥离了其中可怖的部分。以墨菲斯的能力, 祂早就可以摆脱这种理应对祂来说宛如梦魇的气味, 但祂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而是任凭这样的味道驻扎在祂的骨肉之中。
  只因为那是她的味道。
  当日祂所说的话, 真真假假,却并未有半分欺骗。她赋予了祂神格, 她从异世界的重临带给了祂破开封印的一线生机, 龙喉花是她的命运之花,纵使她的原身命运已经被那四位神祇分食, 但属于她的花朵自然还是认出了她的气息。也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 祂身上因为龙喉花而产生的蚀骨之痛才会缓解。
  他们的相逢是命运的注定,但他们的互相吸引,却绝非命运这个词所可以解释的。
  祂爱了她千年,未因时间而褪色,从一而终, 祂始终凝视着她, 注视着她,在所有人都忘记了她的时候,也从来都只有祂一个人, 从未有一刻将她忘记。
  正如祂自己所说。
  当祂意识到, 她就是祂的命运的时候, 祂只好……任她摆布。
  在自己仅仅是命运的时候,叶瑟薇见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类,然而历经千帆,从头到尾, 她真正看到了眼中的,却也只有一个墨菲斯。
  她最懂得人性,却也最不懂人性,直到墨菲斯的出现。
  倘若她知晓何为人类的感情,她理应在第一时间就明白,她所听到的心跳声,还有另一种说法。
  ——就像是她此时此刻心底的悸动,这样的心跳,分明与她在神魔之山的深渊边,第一眼见到那个浑身污泥、眼神却亮得可怕的少年之时,如出一辙。
  就像是她坠下神魔之井后与他初见,心底吐槽不断,却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被面前的黑衣男人牢牢吸引,甚至在普一见到的时候,就对明明人人恐惧的墨菲斯道出了自己心底肆意渎神的话语,对他莫名信任,对他莫名期待。
  黑衣神明周身的气场冷凝,但祂的唇却很软。祂的动作生涩,却足够温柔。祂似乎极力压抑着什么,甚至连手都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只虚虚圈着她的腰,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动作,却丝毫没有碰到她。
  就像祂无数次在心底勾勒模拟,却始终并不敢真的向前半步一般。
  唇畔稍微分开的时候,墨菲斯睁开了眼,祂看着她的眼神宛如当初初见之时就被惊艳的少年,有求而不得了千万年后的如愿以偿,却也带着不易觉察的忐忑。
  她为祂心动,而祂亦为她,神魂颠倒。
  所以她抬手,圈住了祂的脖子,将他重新带向自己。
  “我也爱你。”
  作为一只有眼色且不想下岗的太古巨龙,伽莱悄无声息地移动过来,用巨大的身躯将墨菲斯和叶瑟薇与所有人隔离开来,并且顺利在事后得到了叶瑟薇赞许的眼神。
  她双颊飞红地跃上伽莱的背,安抚地摸了摸它身上的尖刺。而墨菲斯也像是从前那样,坐在了她的身后,并且不知从哪里掏出了软垫。
  成神的争夺并未结束,阿加曼德街头的骚动已经传入了学院之中,很显然,并不仅仅是海加尔大区对这场入侵有所准备,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缴了叶瑟薇手中的叶米尔枪、并且变相将维吉尼娅学姐软禁起来了的阿加曼德自由城邦的莫里斯公爵,以及学院的哈里斯校长,都早就知晓了侵略的这件事情。无论他们表面上与欧斯卡纳人达成了怎样的协议,但至少现在,他们并不想让自己的家园被异族人的铁骑践踏。
  各个神殿的大主教和祭司本应在最开始的入侵受阻后,就紧罗密布地安排布置进一步的应对,而这也是他们从神魔之门的另一面走入魔迪安大陆的原因。然而此时此刻,想要成为神的念头早已充斥了他们的每一根神经,让他们将本应要做的事情完全抛到了脑后。
  欧斯卡纳的命运算什么,那些人类平庸的生命又算什么,只要能够成神,人类也不过是蝼蚁而已!
  入侵的军队在遭到超出预料的疯狂反击后,每一队负责联络的魔法师疯狂地向着对应的大主教和祭司们发出信号,一开始他们还是恭谨地,但随着时态越来越严峻,欧斯卡纳军队的死伤越来越多,他们甚至连措辞都来不及组织了,嘶声喊着自己这边的情况,其中不乏有从未见过如此惨烈血腥画面的人,哭喊着“救命”。
  然而他们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联络器的另一边,一片寂静。
  “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在绝望中喃喃:“我们……我们被放弃了吗?”
  “逃,逃啊——!”有士兵被叶米尔枪的威力震慑,恐惧地跌坐在地,向后挪动:“只要回去、只要能回去——”
  “欧斯卡纳没有逃兵,也不需要逃兵!”然而小队长飞快地走上前来,一脚踩上了他的后背。在联络魔法师得不到任何回应后,他心中的希望就逐渐熄灭,而现在,他的眼底早已剩下了一片赤红和狠绝。小队长手起刀落,目眦尽裂地将被吓破胆士兵的头颅砍下:“谁敢后退一步,就是这个下场!”
  喷涌的血将他的面孔模糊,而这样的血也极大地刺激了欧斯卡纳士兵们的眼球,他们拼着最后的血性,嘶吼着向前杀去。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对于注定战败的一方来说,却总可以选择是有尊严地战死,还是在退缩中成为战俘。在某种大恐怖面前,
  然而海加尔大区的欧斯卡纳军队因为叶米尔枪的存在而被单方面压制,甚至直到最后只剩下几个人溃不成军无奈而逃的时候,都没能联系上大祭司,利斯卡和拉图两个狼人大区甚至没有给欧斯卡纳军队逃跑的机会,眼中冒着红光兴奋至极的狼人们让欧斯卡纳人体验了一把被狼人支配的恐惧。
  除此之外,阿加曼德自由贸易城邦则因为准备更加充裕且有针对性,所以显得更加有序一些,早些时候,官方就已经以准备庆典的借口让所有平民闭门不出,是以在阿加曼德,甚至几乎没有平民伤亡。
  ……当然,这里要抛去所有那些被神明当做棋子的魔院学生们。
  是的,战院的学生因为没有脖颈上的烙印,所以除去后来打起来以后造成的伤亡之外,几乎算是全员都幸存了下来。反观魔院,那样的神明烙印摄取了他们的神智,纵使没有当场死亡,他们也在之后的神明降临之时,被神明烙印缓慢吞噬,最终变成了地面上魔迪安人与欧斯卡纳人相融血液中的一部分,进而变成了所有开启的神魔之门的养料。
  包括那位一直在旁边以痴迷的目光注视着叶蒂丝的特纳家小少爷安德森,也在这样近乎忘记了自己的注视中,缓慢地失去了自己,甚至在自己的全身都化为血水的时候,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至死都在凝视着他求而不得的那个人,他对她毫无了解,对于神明占据了她的身躯也毫无感知,这样的执念甚至让他在直视神明受到冲击之时,都以为这是某种来自对方的启示,他没有坚持到火焰与光明之神将叶蒂丝的身躯彻底改造为男性的时候就已经融化,而这样的结局,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他来说,甚至堪称圆满。
  这一次魔院的覆没近乎可以看做是整个魔迪安大陆新生力量的断层式损失,但时间能够抹平一切创伤。
  在离开这片学院焦土之前,她的目光落在了还躲在废墟后面怀疑人生的贝莱尔和伊芙琳身上,她勾唇笑了笑,抬手在两人的面前打开了分别通往海加尔大区和夜色湿地的光门:“贝莱尔,伊芙琳,去你们应该去的地方,帮助你们的臣民取得这场战争的顺利吧,然后……夺回本应属于你们的一切。”
  伊芙琳倏然抬头,黑暗精灵少女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火光,她想到了自己在叛乱中死去的母亲,想到了自己无忧无虑的童年,和后来大厦将倾之后,一夜之间改变了对她态度、嘴脸贪婪又邪佞地抢夺着原本属于她的一切的那些人……
  她扣紧了刚才贝莱尔悄悄递给她的叶米尔枪,神色不变地看了叶瑟薇一眼,向她点了点头,随即一步踏入了通往夜色湿地的光门。
  贝莱尔紧随其后,他依然未能想起任何关于墨菲斯的记忆,却始终记得有关叶瑟薇的一切,并且对她抱以绝对的信任。红发少年露出了一个飞扬的笑容,拿着叶米尔枪的手在指间转过一个漂亮的枪花,然后义无反顾地进入了光门之中。
  他们有各自属于自己的战场,也将创造属于自己的历史。
  叶瑟薇随即呼唤了一个名字:“尤金师兄。”
  温柔却乖戾的金发青年悄无声息地出现,他微笑着看着她:“要我留下收尾吗?”
  收尾的意思,自然是将那些互相厮杀,想要成为神祇的人全部杀死,然后再将奄奄一息的火焰与光明之神料理干净,而这样的结果只有一个。
  “如果你想的话。”叶瑟薇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如果你做好了执掌这项权柄的准备,那么,请便。”
  “老师只想安度晚年,不想被卷入神权中。”尤金保持着脸上的笑容,足够英俊温和却淹没于人群之中,他丝毫不觉得这样仰头看着叶瑟薇有什么不对,也并不为自己被允许争夺神权而有任何情绪波动:“作为他的学生,我也只能为他效劳。”
  叶瑟薇垂眸看着他,突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她当然能够看出霍尔院长的寿命所剩不长,也确实想过以让他成神的方式延续生命。然而这位糟老头子院长却让自己的学生以这种方式告知自己他的想法。
  叶瑟薇当然不会违背霍尔院长的意见,她从口袋里掏出了霍尔院长送给她的那柄小刀,轻声道:“命运。”
  小刀顿时多了一层奇异的感觉,它还是蕴含着来着霍尔院长的最强一击,而在此之上,它又拥有了来自命运的祝福和禁锢。
  随即,叶瑟薇将这柄小刀扔向了尤金的方向:“那么,祝你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