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用问吗?强人肯定是她派去的。”孙正义指着孙太太。
“放屁,我很喜欢采薇,派人害她做什么?”孙太太怒斥。
“之前咱们家坐吃山空,她是姬大地主的女儿,你自然喜欢她。后来仲瑜的画能卖银子了,家里不必再愁生计,你又打听到姬半城快不行了,家中是姨娘庶子当家,采薇一出嫁,姬半城一死,她的娘家有和没有一样,你就有些不喜欢了,可毕竟姬半城会给女儿一大笔嫁妆,还有钟二太太疼她,你还不会把事情做绝。再后来你看到了她写给仲瑜的信,她说愿与仲瑜做一对散人,不被世俗所污,赞同他不考科举不入仕途,这可就惹恼了你,仲瑜如今是你唯一的指望,你就盼着他科举高中,将来做大官,你好得封诰命,于是,你痛下杀手。”孙正义侃侃而谈。
“老陈,我有没有派你带人去拦截采薇?”孙太太问道。
陈叔摇了摇头。
“那么,我有没有让你去找人对付采薇?”孙太太又问。
陈叔又摇头。
孙太太冷笑着问孙正义:“可听清楚了?”
“你没用老陈,你用的是别人。”孙正义笑笑。
“老陈对我最是忠心,这样机密的事,我不用他用谁?”孙太太反问道。
“老陈如今更忠心仲瑜,你肯定不会用他来对付采薇,万一他对仲瑜走漏了风声,仲瑜就得恨你一辈子。”孙正义笑看着孙太太脸色一白,“如今四姑娘知道了,仲瑜自然也会知道,我倒想看看,仲瑜会怎么对你。”
孙太太的脸色迅速由白转红,面上不露喜怒,镇静说道:“我数月未出院门,老朱跟我不是一条心,除了老陈,我无人可用。”
“四月里的时候,杏花不是来过吗?那丫头不只听话,还能帮着出坏主意。”孙正义说道。
“她没有来过……”孙太太矢口否认。
“来过了,她去看我了,看到我瘫在床上不能动弹,还掉了几滴眼泪,到底是摸过小手亲过小嘴的交情,她还念着我呢。”孙正义睨着孙太太笑。
孙太太呸了一声骂道:“贱人。”
“其实,她来看我呢,是顺水的人情,来看你呢,是为了讨好,她如今看仲瑜要发达了,想做仲瑜的姨娘。估计你也是拿这个跟她做了交换,她家中好几个兄弟,对付采薇绰绰有余。”孙正义指指孙太太。
“一个瘫子信口雌黄,谁信?”孙太太嗤笑道。
“我有些信。”乔容笑笑,“不如,将杏花捉来问问……”沉吟着又摇了摇头,“杏花狡猾,估计不会说实话,先关起来吧,她那几个兄弟中挑个胆子最小的,大刑伺候,看他交待还是不交待。”
“还是四姑娘有招,在下佩服。”孙正义冲乔容拱拱手,笑着看向孙太太,“李瑞兰,你这回是遇上剋星了。”
孙太太撇一下嘴,不屑看着乔容,被绑在椅背后的双手却痉挛般发抖,乔容看过去就是一笑。
不大的功夫,一位彪形大汉走了进来,冲乔容拱拱手,声音洪亮说道:“启禀四姑娘,杏花家里姓颜,三个哥哥一个弟弟,弟弟最为胆小,没等到动刑,只看到刑具就尿了裤子,据弟弟招认说,杏花告诉他们,德兴姑娘出嫁前有上香的习俗,他们四月二十就去了德兴,轮流在姬家大门外守着,三十一早,终于等到采薇姑娘出门上香,他们提前赶到觉海寺,藏身在山脚下的树林里,待采薇姑娘下马车进了山门,他们一看,只有一个丫头陪伴,山道上虽有三五名香客,都离得远,扑出去架起人就往林子里跑,跑动过程中将采薇姑娘打晕,进了林子里放倒在地,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呼救,随即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他们撕破采薇姑娘的衣裳做了个样子转身就跑。”
乔容听到此处,咬着牙转眸看向孙太太。
“你看我做什么?”孙太太冷笑道,“跟你说实话吧,杏花是来过,我跟她诉苦说,采薇不贤惠,不劝着仲瑜上进,反跟他一起胡闹,想来是她会错了意,要给采薇些厉害,让她知难而退。不信,你审问杏花就是,拶刑也好针刑也罢,你问问她我有没有跟她说过一个字,让她去为难采薇,至于孙正义说的交换,没有的事,她给仲瑜□□趾都不配,我怎么会让她做仲瑜的姨娘?都是她自作主张罢了。”
乔容看向那汉子,汉子点头:“我知道了,这就去。”
孙太太得意起来,乔容笑笑:“其实,我相信你。”
孙太太有些诧异,乔容说道:“你狡猾谨慎,自然不会明着说,你只会暗示。”
孙正义对乔容竖起大拇指:“四姑娘,你是看透她了,她栽在你手里一点儿不冤。”
“我栽了吗?”孙太太一声冷笑,“四姑娘,你不过是白忙一场,我奉陪就是。”
“是不是白忙,很快就见分晓。”乔容笑着端起茶盏,悠然喝茶。
陈叔毕恭毕敬垂手站着,孙正义在木桶中打着盹昏昏欲睡,孙太太如泥塑木雕一般靠坐在椅子上,敛着的双眸中不时闪过凶光。
汉子带进来杏花的供词,不出乔容所料,孙太太的话里只有暗示,且比她想象的还要隐蔽还要巧妙,这样的供词拿到公堂之上,无法定孙太太的罪。
“怎样?”孙太太冷眼看向乔容。
“与我所料不差。”乔容笑笑。
“可能定我教唆之罪?”孙太太问道。
“不能。”乔容摇头。
孙太太得意狞笑起来。
乔容不理她,将供词递给那汉子,笑问道:“陈典吏可都记下来了?”
“记下来了。”汉子说道,“外面的一应人等均已签字画押。”
“曲县丞也来了吧?”乔容又问。
“曲大人来了,均已听得清楚明白,曲大人说回去后会将一切禀报县太爷,请县太爷立案详查。”汉子又道。
乔容点头,冲着窗外道:“多谢三姐夫。”
“理当为四妹妹效劳。”陈俊青在外笑道。
“让屋里的人也摁了手印吧。”乔容笑道。
另一位壮汉拿着一摞纸走进,陈叔老实摁了,孙正义也摁了,到了孙太太面前,她使劲缩着身子躲避,那壮汉不耐烦,捏住她手指,一张一张摁了下去。
乔容看着壮汉走出,笑道:“这儿没什么事了,三姐夫和各位大人请回吧。”
陈俊青说一声好,院子里响起杂沓的脚步声,又听院门外一阵马嘶,然后渐渐归于寂静。
寂静中孙太太嗤笑道:“陈典吏?曲县丞?三姐夫?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你这是私设公堂,你吓唬谁呢?”
“乔财神的三女婿陈秀才,如今在钱塘县刑房里任典吏,曲县丞嘛,一心要往上爬,今日逮着一个大案,定会严办。”孙正义笑嘻嘻说道。
“应该严办。”孙太太笑笑,“不过呢,办不着我,采薇的事是杏花自作主张,与我无干,灵芝呢,我确实诱来了老尼姑,可我就是因为老爷宠妾灭妻,心里气不过,想给她添些堵,她母子双亡,是自己作践的,怪不得别人。”
孙正义一声大叫,划拉着木桶冲了过去,乔容忙对陈叔道:“孙老爷也累了,推他回房歇息吧。”
陈叔过去推着木桶就走,孙正义两手拍着桶沿,恨声叫嚷:“毒妇,我与你不共戴天,四姑娘,你不要放过她,要让她生不如死,比我还惨……”
叫嚷着突委顿下去,小声说道:“老陈,我失禁了,快推我回去……”
陈叔举起木桶就往外跑,孙正义回头隔窗看着孙太太,又大声喊了起来:“四姑娘,李瑞兰是讲究人,你让她像我这样,便溺在裤子里臭气熏天,对她来说就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窝囊废。”孙太太嗤笑着。
乔容托腮看着她:“乔家的案子呢?”
孙太太愣了愣,乔容笑道:“灵芝是咎由自取,采薇是被杏花所害,乔家呢?你偷了我母亲的珠宝,害她绝望自尽,我父亲郁郁而终,你又怎么为自己开脱?”
“金二太太抗旨欺君,私自向外转移财产,她有罪在先。”
“我母亲托付珠宝在前,皇上下旨在后,何罪之有?”
“皇上下旨后,她就该拿回来,她这是明知故犯。”
“我母亲有罪,你就没罪了吗?”
“有罪的是孙正义,那斗篷里有一件珍珠衫一把长命锁十万两银票,不是都还给乔家了吗?皇上都不追究了,你还要追究到什么时候?”
“斗篷里的珠宝价值超过五十万两。”乔容咬牙道。
“斗篷里都有什么?想来老林头都不知道,四姑娘更不会知道。”孙太太得意笑道,“我说有什么,那就是有什么。”
“死到临头,还在狡辩。”乔容两手捏紧了拳头。
“怎么就死到临头了?难不成四姑娘要动私刑将我处死?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孙太太拉长了声音,“宋御史上奏的时候,在场的只有皇上与各位内阁大学士,其中细节本该只有他们知道,可偏偏有一位内阁大学士与姚总督交好,他很快就得了信,手中的珍珠衫无法脱手,无论卖到那儿都会追溯到源头,毁掉吧又舍不得,正左右为难的时候,我派了老陈过去,姚总督回信中对我感激不已,他说只要他在任一日,乔家此案就翻不起风浪,这不,钦差大人到杭城和得一手好稀泥。”
孙太太哈哈哈笑了起来:“别以为我一介妇人不懂朝堂,皇上年迈,太子与齐王争锋,直隶总督是太子帮,姚总督左右逢源,谁都不得罪,西安将军偏着齐王,可是他的儿子在战场上为了保护齐王送了性命,他自己一病不起,如今的局势是什么?齐王出征打了胜仗,虽争得了功劳,可是他最得力的臂膀已去,他麾下没了最忠心的臣子,他还拿什么与太子抗衡?齐王既不得势,乔家怎么翻案?就凭着区区一名县丞?”
孙太太得意看着乔容煞白的脸,讥嘲笑道:“对了,西安将军的儿子唐棣,是你的情郎吧?他死了,你怎么还活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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