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坐。”
跪在椅子上趴在桌上的欧丹妮直起身,从椅子上下来坐好。
身后的房间门悄无声息地合上。
边城默不吭声拉开就近的一张椅子,隔了老远,精神力碍于坐在中间的欧丹妮,只是试探性地估测对方的实力,以防判断错误。
然而对方真的就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丝毫哨兵的敏锐和向导的精神力。
“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惑。”男人撑着桌面,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但不急,我们有时间慢慢说。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陆哲。”
他坦然承认:“自由塔的领导者。”
荒谬!一个普通人,靠什么来压制下面的人,何况就公会收到的资料,自由塔至少有两个s级哨兵和一个s级向导,其余高阶更是数不胜数。
也许是边城面上冷色和敌意过重,陆哲摆了摆手,好笑道:“我知道你不信,可事实就是如此。”他往前走了两步,腿脚的不方便顷刻即现,一高一低,左脚踝露出金属的色泽。
还是一个残疾人。边城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陆哲双手插兜,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还特意左脚往前,轻轻一点地,收了回来,转而扬眉问:“看到了吗?我的腿。你知道它是怎么不见的吗?”
“那是在任务里失去的。可和我们同路的哨向者,统统完好无损,如今还身居高位。这就是实力带来的差距。我总在想,凭什么我就不能觉醒,直到后来我遇到了丹妮。”陆哲摸了摸欧丹妮的脑袋,欧丹妮蹭了他手掌两下,满眼依赖。
陆哲笑了,转了话题:“我开始改行,研发能让人觉醒甚至升阶的药剂。你叫边城是吧?我知道你,”他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向导:“你知道现今哨向公会的会长是谁吗?一个九尾狐的向导,同为s级,他实力却绝对在你之上。身为一个男人,你真没有半点野心吗?”
边城手指微动,沉吟着,“前提是,你研发成功了吗?别给我说那些副作用足以要人一条命的‘奇迹’。”
似乎是没想过刚刚还很反感的边城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论是真的还是假的,陆哲都不在意,“当然,秦法,不就是一个奇迹吗?”
边城无可否认,身为黑暗哨兵的秦法就是一个谜,他知道她身上肯定有什么变了,可他不清楚那是什么。
“我相信你,你也应该相信自己,你足够优秀。边城,不管你将来的阵营怎样,但在你身上的成功是永恒的,是独属于你的。”
边城忽然问,“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
一个普通人,两个向导。
陆哲笑而不语。
欧丹妮转头盯着他,微微眯起眼,一副警惕的模样。她道,“这里的确只有我们三人,可只要我意念一动,这里就会有无数哨兵,把你砍成肉泥。”
意念一动?
边城默不作声,像在衡量她的话的对与错。先不说她说的对与否,但秦法应该没有离开,又或者刚回来。一门之隔,他感觉到了她。
陆哲的耐心在一点点消逝,他慢慢抚摸着欧丹妮的长发,用食指轻轻卷起发尾,“所以,你想好了吗?”
那动作轻佻到有几分熟悉,边城脑子在飞速运转的同时,竟然还分神想起了也爱玩他发尾的白渊。
刚刚的念头烟消云散,几乎在数秒内,脑海里已经做出了决定,其实也由不得他做选择。边城站起身,“我很荣幸。”他说。
测试完精神力数值后。
尖锐的针头穿破皮肉,冰凉的药水流进身体。边城忍着那股头皮发麻的感觉,撇过头不去看,一脸不信,“就这一针,黑暗向导?”
“放心,这只是一半的量。”陆哲笑眯眯,手上缓慢推进,“只是让你提前一天适应适应而已,你可是我们合作的优秀伙伴,我怎么会拿你的生命开玩笑呢?”
边城低声道,“十月十号……”
“对,十月十号。”陆哲抽出针头,按下一个棉花,眼里闪烁着激动和疯狂,带着稀疏的血丝,却稳稳地把这些情绪藏在表皮下,“是我失去腿的那一天,一个特别有纪念意义的日子。”
“好了,丹妮,把边先生带到旁边的休息室去吧,我想他更需要一个人好好静养一会儿。”
欧丹妮乖巧地过来,扶着边城进了房。灯光打开,墙皮近乎脱落的小房间里,只有一把旧沙发靠着角落。
门关上了,房里留下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手脚发软。
这绝不仅是什么进阶药剂这么简单,肯定还混了抑制剂。熟悉的绵软从身体内部散发到每一条神经,边城抬起眼皮子,发现房内不下三个摄像头,全方位对准了他。
陆哲可真是打的好主意。
他笑了一声,顾不得想太多,一阵接着一阵窒息凶猛地涌了上来,乱成一团的精神力在药水的刺激下胀大,不受控制地窜出身体。头晕目眩,眼前光怪陆离的一片。边城慢吞吞地俯**,扣住沙发边沿,指尖发白。
身不由己的反应一点点把他化作丹炉,燃烧着。心跳加速,胸前剧烈的起伏。从针孔开始,一股炽热火线般窜满了全身,宛如把他活生生架在火堆上烤,炙热而辛辣。
“额!”
无论怎么样大口呼吸,都仿佛一个漏气的气球,氧气一点点从身体耗去,而不属于他的力量涌进来要把皮囊撑爆。
倘若他能看到自己的模样,就会知道向来不怎么出汗的他,如今已经疼的满身冷汗,身体哆嗦着,黑瞳蒙上了一层雾气,面色通红,却咬的唇色发白。
痛,被从高空扔下来,每一寸骨头都砸的稀巴烂的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想要冲出那道门,把那个笑的阴阳怪气的男人活活撕了!想要把一切都毁的干干净净!
一拳头锤在地面上,他仍要撑着扶手坐起来,咬紧牙,在尝试忍受甚至克服那些痛苦,而没有说难看地蜷缩成一团。哪怕摄像头里清晰到连手臂肌肉都在发抖,青筋暴露,撑不稳身体,重心侧倒下去,栽在旧沙发上。
房间平整的墙面上,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巨大的蛛网似裂痕,墙灰簌簌抖落,露出砖红。被特意改装过的摄像机安然无恙转动着,偶尔能捕捉到一抹风一样正在攻击的实体化精神力。
下一秒,接二连三的摄像机被一击轰破了头部,断裂的电线闪烁着蓝紫光,只留下墙角的一个。
这些逃离了控制的精神力杀伤力极大,整个房间被逐渐生成的青色小型龙卷风,把整个墙皮刮得簌簌落下,连同地板都在震。如果在此时扔进来一个小生物,怕是被刮得骨肉分离,血肉淋漓。
摄像头的另一端,安全的小房间内,陆哲咔嚓一声拉开易拉罐,小口小口喝着酒,好整以暇地观察着小白鼠的状况。些微的酒气飘起,在不流通空气的房间里酝酿。所以说,哨兵有什么好,什么都碰不得喝不得。与其自己去承受那种痛苦,不若想尽办法把他们拿捏在手里,当一种武器。
那比世界上任何一种武器都好用。
他瞥了一眼身边定定看着屏幕的欧丹妮,笑了,抬起手挥了挥吸引她的注意:“丹妮,你怕了?”
陆哲还从没拿过s级向导做过实验,欧丹妮知道药剂最终肯定要用在她身上,此时聚精会神看着屏幕上的那个人。
他艰难喘息着,抬手搭在沙发背上,额头靠着小臂,侧着脸往他们这边‘看’来。
依旧沉默而冰冷,像是那双眼睛又能视物了一样。他是特意留下最后一个摄像头的,分寸踩的刚刚好,这人似乎永远会停留在最合适的尺寸间。
欧丹妮直直地看着边城的左胸,害怕那起伏忽然变得一片平静,最后像那些失败的‘试验品’一样变成一具没有生气的肉体,明晃晃地就像她的下场,顿时脊背发寒。她不知道他能不能熬过去,但听到陆哲的问题,欧丹妮呼吸一滞,然后快速地摇了摇头。
“不怕,叔叔已经特意减少了剂量,何况他不是s阶吗,肯定没有之前的人那么容易死。”顶多废掉。
陆哲拉着她的手,让她弯下腰,慈祥地摸摸欧丹妮的脑袋,“没事,叔叔肯定会改良这款药剂,不会让你那么痛苦的。”
欧丹妮连忙点头。
牛犊从小被棍子牵扯住,怎么样都逃脱不开。哪怕长大后体型比棍子还大,它也不再尝试逃跑了。
欧丹妮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可她还记得自己的命是谁救的,还害怕着阴晴不定的陆哲。陆哲温柔地看着她,“只要你在我身边好好待着,我保证,你的‘病’,永远也不会再
复发。”
说起她那‘病’,想起陆哲的手段,欧丹妮露出一丝害怕,连忙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