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太极广场,景亭在那座巨大的香炉宝鼎前停下脚步。他瘦骨伶仃的手扶着炉身,偻着身体掩唇轻咳:“咳咳!咳咳咳......”
他极尽抑制,仍然难掩盖其中痛楚。
说书人歪着下巴看去,看见他眼底炙烈燃烧的火焰。
“郎君。”说书人伸手敲了敲香炉宝鼎,饶有兴趣的问,“若你焚香祈愿,欲求何物?”
景亭缓过一口气,理了理袍袖:“一愿斩缠身毒蛇,二愿消经年深恨,三愿见四海升平。”
说书人抖开折扇,连说三声“好”。他脸上嘻嘻哈哈的叹笑,摇头晃脑道:“郎君贪欲太重,小心反噬其身。”
景亭仰见太和宗大殿,目光一路往上,但见山壁之上碧瓦红墙,飞檐龙柱,重檐翼馆层层叠叠,上倚青云,下临山岚。
琼楼殿宇与青山翠峰相依,似已屹立千万年之久。
景亭轻笑:“人力微弱,然而子子孙孙十年百年,太和之山可移,南海之水可倾。诸事虽难,心坚石穿。”
说书人见他越走越远,消瘦的身形渐渐没入太和宗大殿,似乎被那只不知匍匐多少年的庞然大物吞噬,只在淹没之际泛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光。
东光乎?
苍梧何不乎?
小钱此刻才真正懂了昭雪姐姐说,“诗言志,歌永言”。以前总觉得这些之乎者也有什么意思,哪有习武有趣有用。
“昭雪姐姐。”小钱吸吸鼻子,抱着杯子挪到窗口,望着漆黑黑的夜色又念了一遍,“东光乎?苍梧何不乎?”
太阳升起了吗?为什么苍梧还不亮?
小钱将下巴支在窗沿上,心想:苍梧在哪里啊?那里的人和我一样可怜。唔,我也想问问,太阳你什么时候升起来?院子里怎么还黑乎乎的?快点快点天亮,我要去找昭雪姐姐。快点快点,快点亮起来呀。
陈图图早起看见大当家睡在窗沿上,险险吓了一跳。小钱被他叫醒,见天光大亮登时急红了眼,披着被子就要陈图图带她去找李昭雪。
陈图图好容易劝住小钱,店小二过来请示:“李女侠让备的蒸糯米可还要用?再放就得变成酒酿了。”
小钱问:“昭雪姐姐要蒸糯米干什么?”
店小二道:“我听李小姐的意思,好似是要给您做米饺。”
小钱登时红了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天汉寨一行人匆匆赶到太和城衙办,董歆然听见门房弟子通报,心有又疑又纳闷,怎么又是天汉寨,他们是不是存心找麻烦?
昨天小钱跟着陈图图等人在城中打听父母踪迹,回去之后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李昭雪。她只知李昭雪和邵灵来此之后再没了音讯,如今不造太和宗还能找谁。
董歆然听她张口要人,心中更是烦闷:天汉寨找了个七八岁小孩做大当家,行事也变得如此不着调。
后天武道大会开幕,董歆然已经忙得晕头转向哪里有空陪几位闲扯,嘴巴一动真要找个借口将几人打发走。忽地门房弟子又来报,南郑城门人急事求见,少城主一夜未归。
不论天汉寨与南郑城如何逼问,董歆然都是一问三不知,因为她的确不知情。
“她们二人昨天的确来拜见掌门,然后我们掌门近日都在太和山那边掌事,慕容师叔陪两位坐了一会,少城主与李姑娘就离开了。”
陈图图知道难问出其他,起身道:“麻烦董女侠了,我们先行告辞,要是有其他变故再来和你商量。”
他这话留足后路,但董歆然也只得应下:“好。”
南郑城门人也一起离开,到了门外说:“陈舵主,少城主应该是去了太和山,我有意走一趟。”
陈图图心中有事,便说:“确定大有可能,不如这样,几位前往太和山,我们在城中留守。一来防止错过,二来也好有个里外照应。”
南郑城门人点头称是:“陈舵主所言有理。”
诸人回到栖鹤居,陈图图送南郑城几人驾马离开,进院合上门转身说:“待到未时,他们还未回来,你们几个就护送大当家回寨子。”
小钱闻言一惊:“我不回去。”
陈图图道:“大当家,你当初可是答应军师,武道大会开幕之前回去。大丈夫一言既出...咳,人不可无信,你是天汉寨大当家,唾沫星子砸在地上都是一个坑,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小钱急道:“那不一样,我是说不论打不找到爹娘都会回去,可昭雪姐姐不见,我、我是天汉寨大当家,英雄好汉都不会丢下兄弟自己跑!”
陈图图心道:你一个毛头小丫头说什么英雄好汉。这事断断由不得你任性,扛我也把你扛走。
他道:“大当家,我们几人在此也无计可施,不如回去请军师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