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玉泉真人看着站在堂下的清绝少女。
一袭利落的练功袍，头上一丝装饰也无，松松垮垮的挽着个道髻，神情总是带着几分万物不萦绕于心的淡漠，一双黑瞳在投注过来时，又有着寻常人身上难寻的认真专注。
玉泉真人想起上一次见到谢晗，还是在两年前她练成不动宝决的时候，不由得感慨，若是她的修为能提升上来，青玉宗又何愁不振兴呢？
他还在感慨的时候，谢晗已经直接了当的开口了：“掌门，我想转修其他属性的功法。”
玉泉真人一愣，而后点头：“也许最初让你修习水系功法是错误的，这一次你散功，就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功法修炼吧。”
谢晗回答：“我不打算散功。”
玉泉真人眉头一皱：“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转修功法，正常做法是要将原本的功法散去，因为修士的丹田是一个强悍又脆弱的地方，可以锻炼出修士的元婴，却需要保持灵气的平衡，如果让多种不同属性的真元进入，那就是典型的作死行为，一个属性冲突不容，一身真元尽毁都是轻的，最大的可能就是丹田破碎，再也无法修炼。
“我知道。”谢晗点头：“总要尝试一下。”
这一点上谢晗没有完全的把握，她只是觉得所谓修炼根本就是能量的积攒，很早以前她就感觉到自己修炼水系功法在炼气期已经到顶了，她冥冥中有一种感觉，需要把其他几种能量补齐，她才能突破瓶颈，今日突然出现的面板，更是让她更坚定了这个尝试的念头。
至于失败的后果，她也有接受的心理准备。
她很想去看更高处的风景，一往无前，哪怕身死亦不悔。
第127章 我是魔？
谢晗这一举动引来了青玉宗众多知道她的长辈们关注, 毕竟她当年的入门的时候差不多整个宗门都混了个脸熟，而且不散功修炼其他属性的功法这种作死的事情，除了在反面教材的传闻中，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尝试过了。
水生木, 出于安全考虑, 掌门推荐谢晗按照五行相生之道来修炼。
虽然谢晗觉得如果丹田真承受不住, 要爆那它怎么都会爆, 但还是接受了掌门的好意。
在许多人的暗暗关注下, 谢晗坐在门派中一个僻静的孤峰之上，练起了木系的九转长生功。
将灵气按照这个功法的指导在身体中运行一个周天，谢晗眉头一挑，一缕木系的真元在丹田中生成，而里面瞧起来安然无恙。
如此一来，她伸手拿起了下一本火系功法。
一旁关注着这一幕的青玉宗长老们见状，纷纷眼前一亮, 将更多的关注投来。
土系的偷天诀，而后是金系的金虹真书……
随着最后一缕金系真元顺利生成, 五种真元开始根据相生原理在谢晗丹田内缠结、融合……
‘轰——’
谢晗内视丹田，只觉得一种与以前五行功法孑然不同的能量突然产生, 而那股力量一诞生, 就迫不及待的融入到她的四肢百骸，然后……消失无踪！
一起消失无踪的, 还有谢晗的丹田。
谢晗从闭关中睁开眼，满脸疑惑。
丹田这个东西准确来说并不是存在于身体一处的器官，而是修仙者炼气时自然而然会感应到的一个介于虚实之间的存在，现在谢晗内视，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自己有丹田的存在了, 原本炼九层的修为也如同冰雪般消融殆尽。
只有她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面板上，能量的那一行发生了变化。
能量：混沌真元 1
这边暗中观察的青玉宗长老们再也坐不住，七七八八的飞上孤峰。
掌门玉泉真人率先开口问道：“如何？”
谢晗也搞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啥状况，只能如实回答：“我丹田没了。”
众人先是一惊，随后露出理所当然的神情，玉泉真人伸手虚点谢晗的眉心，闭眼探查，再睁眼时，满目遗憾：“修为尽失了……身体可有受伤或者不适？”
谢晗摇摇头：“没有。”
她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除了炼气修为没有了之外，真的没有任何不适，这炼气修为本身对谢晗实力的增强就不大，筑基期的弟子运足了真元攻击谢晗，都抵不过她一拳头。
这点真元修为对普通人来说是脱胎换骨的变化，对谢晗来说连如虎添翼都做不到。
反倒是如今丹田消失，之前的修为变成奇异的力量散在她全身之后，让她感觉到有一种新生力量在她体内萌芽的感觉。
这种感觉极其微弱，而且想要使用，又仿佛还欠缺些什么。
众人在一旁听到这个结果，纷纷惋惜的看着谢晗，虽然关系不亲密，但亲眼见到曾经的天才苗子丹田破碎，难免物伤其类，修仙一途，实在是困难重重，一朝踏错，便是前途尽毁。
气氛沉重起来，玉泉真人如果有其他办法，也不会放任谢晗在炼气期这么多年，如今最后的办法也试过了，也只能说一声遗憾，勉励了谢晗几句，就与其他人一起离开了。
谢晗这番要尝试突破不是秘密，以她的神奇天资，如果真的突破成功，早就被宗门重视了，不会悄无声息。
所以在她回到住所的第二日，就有人忍耐不住上门挑衅了。
“德不配位，必受其咎，这个道理，师姐你想必是明白的吧？”
这人不知道从哪个长辈那里听来的消息，不久前突破了筑基期，便忘记了自己在一年前被谢晗揍掉一颗牙齿的经历，啧啧叹道：“向来十年未曾突破筑基的弟子，都会出去承接外事，师姐一直不赖在宗门便罢了，如今丹田破碎，修为尽失，也还要在宗门内分一份炼气资源不成？这让那些外放出去辛辛苦苦办事换取宗门资源的弟子们情何以堪？”
“啊……竟有此事！”
“如此，谢师姐还占着宗门资源，着实……啧……”
“吱——”
门扉打开，穿着练功服，挽着道髻的谢晗从房门里走出来。
明明看起来这样一个清艳绝伦的少女，走上前的时候却让门外筑基期的挑衅者们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仿佛是面对什么可怕的凶兽，可见谢晗平日积威之深重。
谢晗看向对面的五人，均有筑基修为，最强的已经突破了筑基五层，但是金丹之下，都不足以让谢晗侧目，她懒得和这些人废话，活动了一下手腕：“你们谁先上？”
看着谢晗一脸淡定漠然，原本想着她修为尽失肯定已经元气大伤的几人顿时一僵，曾经挨过揍的位置都仿佛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罢了，谢晗，你下山罢……你自幼体质特殊，天生神力，本该是天资卓绝之辈，若不是当年我们反复测试过确认你是人族，我都怀疑你是什么妖族化形，若你是妖族，如今也不止于此，体修之法乃是妖族的天赋神通，人族自古以来也没有，否则说不定你还有另一条道路可走……”掌门玉泉真人的声音徐徐传入谢晗耳中。
“你与青玉宗，终究是缘分一场，你此番下山，若惹出天大祸事，若记得青玉宗教导，记得莫报宗门之名……我也望你在外，能另寻机缘，好自为之。”
“去罢、去罢！”
玉泉真人一甩衣袖，停止了传音，转身回到了殿内。
他冥冥中觉得谢晗未来并不平凡，然而青玉宗太小，不过是麓山三千宗门中不起眼的一个，谢晗的机缘不在此处，继续将她留在宗门，不过是耽误而已，不若让她走出去，未来她能成道，若能记得宗门的好处，便也是善缘了。
谢晗听完传音，沉默片刻，对着祖师大殿拜了三拜，转身就往山下走去。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似是没想到谢晗真的走了：“喂！你——！”
谢晗没有回头，挥了挥手：“我走了，再废话揍你。”
几人顿时像个鹌鹑一样，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直到谢晗的身影消失在青玉宗的山门，所有年轻弟子才反应过来，谢晗真的走了。
那个压在年轻一辈弟子中的大魔王终于没了，怅然若失之后，有人欢喜，也有人忧愁，欢喜的自然是那些修真小家族的弟子，忧愁的则是没有背景的普通弟子，毕竟谢晗在的时候，无论什么弟子都是一视同仁，个个都安分守己，现在她真走了，这一切就都得重新洗牌。
不过，这一切从此时开始，与谢晗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
“第二百四十三个……”
惊恐尖叫中，一个正在崖边采药的采药人，被一卷黑幡扫过，整个人骨肉消融，飞速化为黑烟，被那诡异的黑幡吸收，萦绕其上的重重阴火顿时多出了一缕。
一个气质阴沉的瘦高道人站在十多丈外，念动法决，黑幡收回，化作一面小棋，隐入了他的发簪之中。
瘦高道人计算着黑幡的祭练程度，继续朝着山林深处寻觅合适的生灵。
直到看到一只眼神如人类般的麋鹿，他才又祭出黑幡。
麋鹿极具灵性，感知到危险的接近，连忙往树木稠密的地方跑去，身影极为灵活，几乎产生重影。
“不错，已然踏入鹿妖的门槛了。”瘦高道人不怒反喜，身形加快，一路追索。
茫茫麓山，有太多人类绝迹之处，一路追索麋鹿到一处深秘的山坳处，瘦高道人脚步突然一顿，视线一转，就看到了一处山洞处，有一个清绝少女坐在石头上，手中拿着一根人参，那人参瞧起来最少百年以上，白白嫩嫩的如同婴儿手臂大小，此时被少女拿在手中，像是啃萝卜一样的随意的吃着。
只一眼，瘦高道人就心动了，瞬间转移目标。
对于祭练黑幡来说，鹿妖再有灵性，也是没有化形的畜生，哪里有万物之长的人类有灵性呢？
而且瞧着啃食灵药的样子，说不定手上还有好东西呢。
至于碰到硬茬子，瘦高道人没想过，他是魔修，杀伐之道上天生就比普通修士更强，而且修士之间的修为大略能感应到，他已经结成假丹，能察觉得出眼前这个少女不过是炼气的样子，自然有恃无恐。
瘦高道人对着谢晗出手了。
瘦高道人倒下了。
谢晗检索起从这个魔修处获得的战利品，察觉到魔修的魔元似乎能一定程度上补全自己身上的混沌真元。
还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她果然是龙傲天！
瘦高道人身上没有魔修秘籍，谢晗花费三天拆解了他的那面黑幡法宝，从中琢磨出了魔元的运转方式，自身一运转，就觉得那股力量再次潜伏在四肢百骸中，她意识里的面板也再度一变。
能量：混沌真元 10 浊能 10
这一次魔元的融入，让谢晗完全确认了，自己再差一种能量，就能完成质变，突破当前的状态。
于是她丢下瘦高道人的尸体，再次钻进了深不见底的麓山。
与此同时，天外天，仙神妖魔都无法触及到的世界核心中，一位身穿青色道袍，清隽俊美到极点的男子盘膝而坐，周身散发着恐怖的气息，似在维持整个世界的运转，又好似还在对抗着什么。
突然，他摆放在膝头的修长手指微动，缓缓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无情无欲，仿佛蕴含了整个世界，目光所及，上至九重天外，下至炼狱幽泉。
这个世界的力量最顶层的道尊魔主齐齐一颤，因为此界之主的一个睁眼的轻微动静，纷纷停下手中正在进行的事情，本能地心悸惶然，猜测万千。
第128章 我是魔？
“侯文滨, 本应于三月后，死于偶然游历麓山的‘我’之手。”
“心魔魇又在想从细微处篡改与‘我’有关之事了么……”
“把祂之前的手脚一并清理了罢。”
天外天的世界创造者淮衍一弹指，原本被谢晗杀死在麓山山坳，连尸体已经彻底凉了的瘦高道人, 时光倏然逆转, 从冰变热, 由死而生, 他的修为、肉身……统统恢复成了没有遇见过谢晗的样子。
甚至被谢晗夺走为了研究魔元的那个法宝黑幡, 也再度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发髻中！
侯文滨恢复视野后，只微微晃了晃神，就继续着之前追逐灵鹿的行为，全然没有一点与谢晗相遇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