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奶跪下。你爹这么算计来算计去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你身子骨弱,将来也没什么出息,你爹才动了歪心思。
现在你爹因为这个惹了你爷奶生气被罚跪祠堂三天了,你给我好好跪在你奶跟前赎罪,啥时候你奶能原谅你爹,你才准起来。你奶要是不肯原谅你爹,你就给我一直跪下去。”
栓子被她娘硬拖着跪在奶奶跟前,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手足无措地跪着,惶恐而不安。
时母的脸一下子就黑下去了,手上修剪桂树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孙氏脸上一喜,觉得这法子有效,忙又对大嫂使眼色,示意大嫂也这样利用下两个丫头。
一个孙子受罪老太太就这样了,再来两个老太太肯定就投降了。
赵氏眼睛都看直了。
她是知道她这个二弟妹偏心,对底下两个儿子给予厚望,但对栓子却十分不喜,因为栓子身体弱,考不了科举,不能给她带来荣耀。
但是,不管怎样,栓子也是二弟妹亲生的,居然舍得这么虐待儿子就为了逼着婆婆就范??
赵氏对二弟妹心狠的认知又上了一个台阶。
她忍不住后退,离这个二弟妹远了点,又默默把两个闺女搂在怀里,生怕这个二弟妹发疯伤害自己闺女。
她带闺女来是希望婆婆能给自己这边加点分量,但她可从没想过要虐待闺女。
孙氏见大嫂不配合,眉心紧皱,跟着又要按着儿子的脑袋给老太太磕头。
就这时,锦欢在旁边看不下去了,一把握住孙氏的手腕不叫她动弹,见孙氏挣扎她狠狠将孙氏往后一推,趁机松开手,将孙氏推得一个踉跄。
然后,锦欢又把栓子从地上搀扶起来,将他送到了屋里清嘉待的地儿,让清嘉照顾一下。
从头至尾,这孩子都没哭一声,没说一个不字。
沉默地让人心疼!
***
锦欢再出去时,就见孙氏“呜呜呜”地哭泣,脸上显出一道明晃晃的红手指印。
对此,锦欢一点儿同情心都升不起,她只想说一句“活该”,就为了逼迫婆婆,居然故意拿孩子出气,简直不是人。
没多大工夫,时父回来,还带回了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兄弟两。
孙氏原本是小声地在哭,见着他男人回来,她偏了偏头,把受到巴掌的那半边脸对着时勇的方向。
跟着哭得越来越大声,越哭越委屈,抽噎地好似随时都要背过气去。
时勇见了果然心疼上了,脸上腾起怒火,问谁打的?
时母头一扬,替孙氏抢答,说是她打的,怎么了?要打回来吗?
时勇缩了缩脖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时父打断了。
时父看着这两个糟心儿子,十分心累,什么话都不想说,直接甩出一张纸来,扔到时宗面前。
时宗看了当场脸色就白了,腿上也短了力,一下子跌倒在地。
时勇伸手接过,读完,一样的反应。
大嫂赵氏见男人这模样就急了,偏她不识字,拿过纸来也看不懂,就问她男人怎么回事?
纸上写的什么内容
“出宗书——往后但凡再犯一次类似卖田卖地卖房舍或者是倚仗兄弟名声欺人惹出事来这般的错误,这则出宗族书就起效用,将永远逐出族里,死生不复入内!”
宗族在这个时候的重要性没人会不明白。
时宗跟时勇最怕最怕的就是被逐出族里,偏他们爹一下子就拿住了他的命脉。
从今往后,他们的身上都套上了一层枷锁,时刻被紧绷、被束缚……若有一点差错,后果将是无法承担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
时宗跟时勇虽然害怕, 但是却还是抱着一丝幻想,想着爹娘许是就是吓吓他们,应该不会真的这么狠心。
然而, 时父口中一句“一式两份,已在族里备案”将他们打入了深渊。
只在爹娘面前, 他们还能仗着父母对子女的疼爱不舍作妖、可在族里备了案,那么当他们再弄出什么事情, 爹娘远在京城, 族里就完全可以直接做主将他们赶出去。
到那时, 才是真正求助无门。
赵氏闻言急了眼, 立即就没有节操地把“主谋”给卖了。
她跪在公婆面前,声泪俱下地描述说她跟时宗两人本来没这个想法, 都是二弟妹一直蛊惑她、各种利诱,她和男人才一时昏了头。
孙氏咯噔一下,心底怒火滔天, 面上却柔弱而无助, 一副被人冤枉、甩锅的架势, 只是侧头望向赵氏的眼神里跟淬了毒似的。
她就怕大嫂招出她来才这么跟着的, 到底没拦住, 贱.人。
时父跟时母没兴趣看两个儿媳互相攀咬, 左不过利益动人心罢了。
时父摆摆手,望着跪在地上的两儿子跟两个儿媳, 面沉如水地留下两句警告,就背着手回了屋里。
时宗把他爹的话在脑袋里过了一圈,直接翻译一下,大意就是:
其一:出族书在族里已备案,再无更改, 哪怕是他也一样。以后若是想再作一回,先掂量自己能不能付得起这个代价?
其二:别觉得有爹娘在怎么犯错做兄弟的都会看在爹娘的发呢上包容他们。
别说老三(时迁)是不是这么好脾性,哪怕是,做爹娘的也看不得。
真想兄弟拉拔,得先自己努力。
使劲儿登天梯,爬了九十九步脱了力,只缺一点运道跟后援的情况下,当兄弟的肯定不会放着不管,怎么都会搭把手把这最后一步迈过去。
想不劳而获、靠谱的不靠谱的也不管,只一味朝兄弟张嘴,这是最蠢最笨也最无用的做法。
时宗心思转了几转,对着他爹失望、无奈的背影张口想说点什么,嘴唇翕动,未成声。
时母瞧了瞧,摇头,然后目光对上孙氏,一如既往地看见孙氏“瑟缩、恐惧”的样子。
时勇见了心疼,就膝行上前挡在自家媳妇面前。
时母的暴脾气又被激了出来,冷笑道:
“咱们家的男人倒是都会疼媳妇。也对,你媳妇这么会哭,这么柔弱,你不护着谁护着啊?
不过,她刚刚硬拖着、按着你儿子下跪又磕头借此来逼迫你娘的时候,可没瞧见这些品质,倒是把心狠、冷血演了个十成十呢!”
赵氏想着在婆婆面前表功,赶紧也帮着作证,还将孙氏对栓子这个儿子平时不顺心就打骂的事都给说了出来。
“栓子以前只是身体弱了点,其他都是正常的,但是现在看着脑袋都有点傻了,被他娘硬拽着拖着脸上都没一点儿反应,指不定就是叫二弟妹给吓坏的。”
时勇听完愣在当场。
也不知道是为他媳妇的两副面孔震惊,还是为他儿子担忧。
时母由着两个儿媳互相攀扯,自顾自走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人家亲爹亲娘都能狠心,她又多管闲事干嘛呢!
***
那天之后,时宗跟时勇两家就消停下来了。
尤其是孙氏,因着栓子的事,她在时勇跟前的信任度急速下降,在老两口面前也被记了一笔,如今正拼命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对栓子顶多漠视,却不敢再过分折腾了。
而时父这边,他知道两个儿子从今往后都不敢再借着老三的名义生事了,不但不敢,他甚至比时家一般的亲戚乡邻都要更加克制。
一是有“出族书”在他们头上时时刻刻地悬着、提醒着;另一则是为了心中一直存着的那点子期望——期望万一有哪个儿子忽地在科举一途开了窍,老三能够最后推一把。
有刀在头顶吓唬着,有糖在前方诱惑着,结果毋庸置疑。
***
时夏再次来时家的时候听说了两个兄长的事,她撇了撇嘴,念了句活该。
时母就瞪她。
好歹是亲妹妹,不说帮忙说话,还落井下石,做人不是这样做的。
见她娘瞪她,时夏苦着脸将这些年她的委屈一股脑地倒了出来,说是几年前京城给寄来的宫缎被她嫂子抢了,还打她骂她。
她那两个哥都是耙耳朵的,一点儿不帮她,还帮着嫂子一起欺负她。
这样的哥哥,指望她有什么情义?
时夏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过会儿就抹起了眼泪。
时母瞧见了就心疼,搂了她在怀里安慰:
“行了行了,娘知道你受委屈了,被抢了的东西料子娘给你补上。宫缎是没有了,不过娘手里还有几匹好料子,晚上给你挑两匹带回去做衣裳穿。”
这闺女以前她跟老头子也是疼在心坎上的,虽然知道闺女性子掐尖、受不得委屈,话里肯定有水分,但是当父母的哪里会事事跟儿女要强?
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而且,许是没个几天她们就要回京城了,没必要跟女儿较真。
时母一下一下摩挲着闺女的背,时夏感受到了她娘的心疼,又得了好东西,顿时心花怒放。
只她面上不显,反而略微偏头窥视她娘的脸色,作小心翼翼状:
“娘你把料子许了我,三嫂愿意吗?你也知道我以前不讨三嫂喜欢,万一她要不同意,再叫娘你跟三嫂起争执怎么办?毕竟你跟爹现在是跟三哥三嫂过,我总要为你们考虑的。”
时母闻言面色就有些不好看,瞥了闺女一眼,才垂着眼皮道:
“你三嫂人挺好的,以前你不懂事才惹了那些误会出来,如今你都是当娘的人了,说话做事都注意一些,别再不过脑子了。”
“是。”时夏得了时母的教训,只得讷讷住了口。
***
这回时夏是只一个人来的,她大儿子也被送去了私塾,二儿子跟三儿子被公婆带着,她刚好跟闺女在娘家多住几天。
也好清闲清闲,享享福。
嫁了人,有了男人孩子,天天忙个不停,也就她爹娘回来,她才能有这个机会偷偷懒,还能从她娘手里扣点好东西给闺女攒嫁妆,她当然得紧紧抓住了。
好在家里地方宽敞,住个时夏跟她闺女娇娇,也还住的下。
先前她闺女一个人在娘家,她老担心三嫂记仇再薄待她闺女,这会儿屋里刚洗漱安置下来,她把闺女搂在怀里就悄声问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