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好衣服出了房间去找她奶,走到堂屋时候她还懒懒地舒了个懒腰。
时母瞧见大孙女睡眼惺忪地出来,上前摸了摸她脑袋:
“醒了?一路上奔波了那么些日子, 可把奶奶的大孙女累坏了呦。你要是还没歇过来、就去床上再眯一会,等你娘回来我再叫你吃饭?”
清嘉摇摇头, 说睡饱了。
时母就没勉强,跟孙女说那就不睡了, 也快到午饭时间了, 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 等你娘回来刚好一起吃午饭。
清嘉仔细听着她奶细碎的念叨, 转眼发现家里又多了几个生人。
打从昨儿回来,家里头来来往往人就没断过, 她都习惯了,只是有些发愁,这又是哪家的长辈?她该怎么称呼人家啊?
她悄悄扯了扯奶奶的衣袖, 问道:“奶, 这都是谁呀, 我怎么叫她们啊?”
时母一拍脑袋:“瞧我, 咋把这忘了, 来来来, 跟着奶认认人啊。前面这位是你姑姑,亲的!旁边站着的这个是你姑父, 也是亲的。这边几个孩子都是你姑姑家的,分别是你大表哥鸿志、二表哥修文、三表哥修武跟你表妹娇娇。”
时母一一介绍完了,清嘉就乖乖地跟着喊人:
“姑姑好,姑父好,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哥好, 表妹好!”
胡勇笑着给清嘉发了份红包,明显是提前准备好的。
时夏趁机抬眼仔细端详侄女:小姑娘模样十分标致,巴掌大的小脸上鼻子挺翘,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好似会说话似的,一笑起来在两颊嵌起浅浅的梨涡,说不过的甜美可爱。
人长得标致,打扮的也好。
她穿着一身精致的绣花裙,漂亮的胭脂红做底,衣襟和袖口用金线滚了边,绣了海棠花纹,耳朵上还缀着一对白兔捣药的坠子。
只这么一身装扮立马就将她闺女衬得跟丫鬟似的。
偏她闺女是个傻的,一点儿没瞧出来,还硬是往侄女跟前凑,嘴里不停地夸赞道:“表姐你衣服好漂亮啊!”
一双眼里全是羡慕。
时夏瞧着心里挺不是滋味,但她也没办法说什么,谁叫闺女没投胎生在三哥家呢。
一个人一个命,她的命没三嫂好,她闺女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自然也比不过侄女……
*
时夏这边正自怨自艾,清嘉压根不晓得她的出现给她的姑姑带来了烦恼,她刚刚把屋里的亲戚全都叫了一遍,打过招呼后她肚子就发出抗议了。
她就找她奶,说她饿了,有啥吃的?
“奶给你留了栗子糕,就在桌上,你去吃吧。对了,你冯婶子还在灶上给你温了八宝甜酪,就着糕点一块儿吃,别噎着。”
“哎,那我去吃了啊!”
清嘉打了声招呼就走到桌子旁边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纸包,打开里面却发现是空的。
清嘉把空纸包拿给她奶看,问道:“奶你是不是记错了,里面没有栗子糕了啊?”
时母走近看了下,果然纸包里面已经空了。
怎么会没有了呢?她之前明明留了两块。
既然不是她记岔了,那就是那两块栗子糕被谁给吃了。
闺女跟女婿一直在她眼皮子底下说话呢,肯定不是她们吃的。
不是他们,那就剩几个孩子了,她扭头望向四个孩子:
三个外孙脸色都正常,只外孙女一直低着头躲着她的视线,不敢看她。
“对,是奶记错了,忘记刚刚把剩下的栗子糕都分给你几个表哥表妹吃了。你别急,奶再去给你找别的吃的去。”
时母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然后去屋里又翻出了两包藕粉桂花糖糕,重新给几个孩子又分了一份。
她一边分一边对时夏念叨:“小孩子都贪吃,你们家条件又不差,几十亩的地在那放着,可不兴亏了孩子们的嘴啊!”
得了时夏的保证之后,她又跟孩子交代道:
“你们要有什么想吃的就跟姥姥说,姥姥给你们拿,要是姥姥家没有就去集市上给你们买。总之,不管有什么需求都要跟大人说,能满足你们的大人肯定会尽量满足的,千万不要……不要忘记跟大人说,不然就不是好孩子了……”
时夏的大儿子鸿志又弯腰作了个揖,小大人似地应道:“是,谨遵外祖母教诲。”
修文、修武心里觉得姥姥真好,给他们好吃的,对他们说话又温柔,当然没有不应的。
就是胡娇也高兴,听了外祖母的话她就高兴了拍了拍手,喊着姥姥好,姥姥最好。
说着她又拿小手拉着姥姥的手一个劲儿地晃悠着撒娇道:
“姥姥、姥姥,我现在饿了,想吃跟表姐一样的甜酪可以吗?”
时夏从前没吃过甜酪,看表姐用勺子一下一下地舀着吃,吃得又好看又美味的样子,她就忍不住生出渴望,也想跟表姐吃一样的。
时母听了顿时就觉得有点儿为难。不是她小气舍不得一碗甜酪,而是那甜酪是冯婶给晚起的孙女留的,分量压根不多。
这会儿娇娇说想吃,可也不能真只娇娇一个啊,还有三个外孙呢!
她事先也不晓得闺女今儿会带孩子回来,不然她肯定会给孩子们提前多准备些的。
只是,才答应几个孩子说有需要就跟她说,总不能说话不算话,不行就叫冯婶再做一份吧。
时母这么想也就无所谓了,问几个外孙要不要?
修武摇头,说他们在家里吃过了来的,刚才又吃了糕点,这会儿肚子饱着呢,不饿!
修文也说:“表姐没吃早饭,叫表姐吃吧,我不用。”
鸿志更不用,最后就娇娇一个要吃。
时母瞧得出来,这孩子比较贪嘴,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打小她闺女也这样,小孩子嘛,贪嘴很正常。
她就让冯婶再做一份。
清嘉没让,她搁下筷子说道:
“奶我吃好了,灶上还有两碗,够表妹一个人吃的了,就别叫冯婶再麻烦了。”
本来她起晚了就麻烦了冯婶一回,要再给表妹重做,眼瞅着都要到正午了,待会娘亲回来冯婶还得准备午饭,就没个消停时候了。
她宁愿自己少吃两口,也不舍得为了表妹一个给冯婶找事。
***
胡娇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甜酪,心里美滋滋的,等好看的舅母回来,还给她包了个大红包后,她心里就更美了。
美的她连家都不想回了。
眼瞅着太阳落山了,时夏跟胡勇夫妇两个就要带着孩子家去,谁知一向乖巧的闺女却怎么都不愿意回去,一个劲儿地歪缠着她姥姥说要在姥姥家住。
“以前跟我一起玩的小姐妹都有姥姥疼,可以住在姥姥家,我可羡慕啦。现在我的姥姥也回来了,我要把过去没住的时间补回来。”
胡娇这名字是真没起错,小姑娘一直可爱又无赖地跟大人撒娇,哪怕是锦欢一向不喜时夏这个小姑子,但对着这么一个娇柔的小姑娘她也硬不下心肠。
便主动帮胡娇跟时夏说话,让胡娇留下住。
时夏面上露出急切,十分不赞同。
自己从前跟三嫂不对付,没少找茬,三嫂万一记在心里,再趁机薄待、欺负她闺女怎么办?
她生了三个儿子,最后才盼来这么一个姑娘,疼的跟眼珠子似的,真不放心闺女在这边住。
只是闺女固执地不肯回去,她也没办法,最后只好一遍一遍地叮嘱她娘照顾好她闺女、又道她过几日再来,之后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
时夏走后没多久,时宗跟时勇兄弟两就上门了。
锦欢见两人过来直接避开,让她们母子三个说话,甭管婆婆怎么做,人家都是亲的,她这个身份杵在跟前反倒要叫那兄弟两尴尬。
时宗跟时勇进门没看见三弟妹,心里当然是松了口气的,之后赶紧找他们娘说话去了。
“娘,爹早上是不是去祭祖了?”
时母头都没抬,随口应道:“对啊。怎么了?”
“爹祭祖怎么不叫我们一起?”
打从时宗跟时勇晓得爹娘回来且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打算时,心里都是十分忐忑的,一时都不敢上门,只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可是,当他们两个听人说他们爹去找了族里的长辈开了祠堂祭祖的时候,他们这才慌了。
他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大张旗鼓开祠堂祭祖却没叫他们这个儿子,这可是生平头一回。
爹这是什么意思?
这种关乎祖宗的大事,都不叫他们,不会是不要将他们逐出族里吧?
自来被逐出宗族的人,那可从来都没一个好下场。
两人越想心越焦,时父跟时母还没怎么着呢,倒是自己先把自己吓了个半死,这不,也不敢拖了,立马就上门找爹娘认错来了。
“娘,我们真知道错了,我们也知道很长时间没见你们,想去看看你们而已。要知道你们这么反对我肯定不会这么干的,娘你就别跟我们生气了,你跟爹可不能不要我们。”
时母冷冷地瞧着两人,一言不发。
两人心里更沉。
“爹去哪里了?就是祭祖也该早结束了,爹人呢?”
时母终于开口了:“你爹在跟里正他们商量事情呢!”
时宗身子忽地往后踉跄了一下:“商量大事?以他爹如今的地位,什么大事需要他爹跟族里的长辈、里正他们商量,且还商量地这么久呢?”
时勇后知后觉地也反应过来,整个人眼前一片漆黑,心里头一次生出这般大的惧怕。
及至里正亲自送时父回来,两个儿子哭得跟死了爹娘似的,眼泪稀里哗啦的那叫一个惨,看得时父心里的火一冒三尺高,两个儿子一人给了一脚:
“你们两个给我滚去祠堂跪着去,我不叫起谁也不许起来。”
还当两人要辩解、求情,谁知,两个头一回这般有骨气,二话不说当即就去祠堂跪了,跪的那叫一个虔诚,身子挺得直直的,一点儿巧都不钻。
时父:“???”
“他两个脑子摔了?还是你先前收拾过他们了?”时父黑着脸问老伴。
时母心里猜到两个儿子怕是以为自己要被逐出族里了才这么听话的。因此,她摇头说没有,又问时父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商量建立族学的事情不是儿媳跟他们商量过了吗?怎么又单独留下你、还留了那么久?
说起这个,时父眼里的怒火就退去了,脸上甚至还带了点儿笑意:
“你是不知道,今儿儿媳妇进了祠堂不说,还故意跟着我们一道祭祖,坏了族里定下的规矩,可把族里好几个叔伯还有里正气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