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欢眼里不由地漾出笑来,果然, 婆婆一到了老家整个人都轻松自在了,表现的那叫一个敞亮。
她笑着跟在婆婆身边,听婆婆说到谁,她就跟着婆婆叫人,这个喊叔, 那个叫婶子的,清嘉跟瑾轩也在奶奶的指导下挨个地喊。
把人喊了一圈,就这么会儿功夫,村里人心里生出的陌生感、距离感就去了,一个个比着嗓门寒暄说笑。
有个婶子还指着隔壁大门口傻站着的时勇打趣道:“哎呦,勇小子,瞧你站在一脸呆呆的样子,而且喊爹娘时候喊的声儿那叫一个犹豫不定的。咋地,就几年没见,你连爹娘都不认得了?”
这话说得大家不由地笑开了。
时勇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爹娘真回来了。
好端端的爹娘怎么会突然回来?
时勇抬眼见爹娘,大家都在笑,爹娘眼里却分明冷清的很,再联想到刚刚爹娘对他的态度,他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他和大哥计划的事情叫爹娘知道了吧?
时勇眼睛隔上一会儿就偷偷瞥向爹娘,可惜时父时母谁都没再搭理他,只在门口忙着跟旁人唠嗑。
锦欢倒是瞧见了,却也只当做没瞧见,转身上了马车,从里面拎出满满一大袋子的糖果,然后给周围的孩子一人抓了一把。
清嘉跟瑾轩也来帮娘亲一起分糖,在场的小孩子人人有份。
小孩子们收到了糖一个个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立马就有两个小孩勾着瑾轩的脖子说,“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有好吃的一起分享,有架一起去打……”
还有小姑娘牵着清嘉的手,不甘示弱道:“咱们以后可以一起约着去河边洗衣服,还有去山脚打猪草呀!”
瑾轩:“……打架???”
清嘉:“……打猪草???”
两孩子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悄悄地吐了口气……
***
时父、时母跟乡邻唠了一阵子,略微解了大家的好奇心后就跟大家说散了,先进屋收拾收拾,等收拾好了再找大家伙说话。
屋子好些年没住了,这刚回来,不好好拾掇拾掇哪里能住人?
大家都很体谅,关系远的都自动散去了,只留下时母几个堂妯娌和她们的儿媳妇说是帮着一块儿打扫整理。
时母也没拒绝她们的好意。
一来在路上奔波了一个月她和媳妇确实也很累了,有人帮忙她和媳妇就轻松一些,当然好了;
二来,乡下人就是这样,谁家要有什么事,亲兄弟、堂兄弟这般的关系都会过上前搭把手,这是亲戚情分。
时勇站在边上,看着爹娘和一种堂嫂、婶子们忙碌开了,他不安地在原地转了几转,终于走到他娘跟前,问道:
“娘,你有什么吩咐我的吗?你瞧瞧有什么体力活不好干的,你只管吩咐。”
这会儿院子里剩下的都算是本家,没外人,时母就不给他留脸了,对时勇的讨好她翻了个白眼,冷声道:
“呵,如今你大了,是一家之主了,有主意的很,我这个当娘的哪里敢有事吩咐你?”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时勇一听就觉得:完了,爹娘果然知道了。
时母的妯娌、侄媳妇们对这事儿也都清楚,听时母教训儿子,她们也觉得该教训,便没上前拦着。
时勇在亲戚面前被亲娘硬邦邦地顶回来,脸臊得通红一片,自己给自己找补了一句:“儿子不敢,娘我笨手笨脚还是去找我媳妇帮你吧!”
说完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迅速溜了。
时父在旁边冷眼瞧着,并没拦着。
***
时勇匆忙回了家里,那水瓢往水缸里舀了一舀冷水,咕噜咕噜地狠狠灌了一大口,感受着腹中的一阵阵冷意,他心情才渐渐平缓下来。
孙氏原本正躺在屋里睡觉呢,被时勇的动静吵醒了,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听时勇说爹娘回来了,让她去帮忙收拾屋子。
孙氏瞪大眼睛,急切地问道:“不是,怎么忽然这会儿回来了?不会是爹娘他们晓得——”
时勇:“就是。”
“完了完了……我之前就说快点儿处理、快点儿处理,免得夜长梦多。可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不急不急,再等等,结果呢?如今公公婆婆得到消息回来了,怎么办?你说究竟该怎么办?咱们儿子女儿的将来怎么办?”
曾经一遍遍幻想过的京城生活的美梦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要成功,现在却突然即将破灭,孙氏又悔又慌,她疯了一样拿枕头朝时勇栽去。
时勇一声不吭。
等孙氏心情平静了些,他才张口道:“娘那边刚回来,你去帮忙收拾一下,我跟娘说过了。”
孙氏躺在床上,脑袋整个蒙在被子里,闷闷道:
“不去。你娘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啊?被她知道咱们的打算,我要过去能讨的了好?
何况,她为了不让咱们去京城才回来的,我凭什么还要伺候她?”
时勇动了动嘴角,却最终也没说什么。
不去就不去吧,反正大哥大嫂听到动静应该会去帮忙的,有他们过去帮忙也尽够了,说不得还能叫他们帮忙顶顶爹娘的怒火。时勇在心里安慰自己。
然而,时勇不知道时宗今儿压根就没在家,他去镇上私塾给大儿子送衣服去了。
时宗的媳妇赵氏倒是在家,可她晓得公婆回来后就将家里大门挂了锁,猫屋里躲着呢,压根不敢去见他们。
***
直至家里全部收拾妥当,也没瞧见两个儿媳妇的影子。
时迁大堂婶私下悄悄跟时母咬耳朵,说这两个媳妇不像话,让时母好好管管,不然怕是要蹲长辈头上了。
时母听了笑了笑,说她心里有数呢!
大堂婶就不说了,提醒一句叫妯娌注意一下就行了,再多说成挑拨人家关系了。
眼瞅着差不多了,来帮忙的女人们就要走了,锦欢没叫人空手,每人给拿了两盒绿豆糕、三尺细棉布、还有一把子饴糖。
哎呦,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乡下日子不好过,白得了这些就特别高兴,客气一番后就都欢欢喜喜地收下了。
锦欢送她们离开时又跟各家婶子们说了明天自家公公要去祭祖、外加找堂伯们有事商量,叫她们回去千万说一下,明天把时间匀出来。
婶子们十分干脆了应下了,然后就带着家里媳妇走了。
***
第二日一大清早,冯婆子做了早饭,吃饭早饭时父就带着孙子、小儿媳齐聚在村里的旧祠堂。
里正以及族叔伯们见着锦欢一个女人来祠堂,先是皱眉,后又想到锦欢的身份,正经的诰命夫人,又勉强松了下来。
锦欢瞧见了只做没瞧见,直接说了来意——资助村里修建祠堂、以及族学。
“建立族学”这话一出,祠堂里的一双双眼睛就亮了起来。
虽然早前时迁中进士的时候就有给与公中银钱资助学生读书,但是跟建立自己的族学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性质,如果时家村有了自己的族学,那将是多么风光又有益于宗族的事情!!!
吊足了众人胃口,锦欢忽地坏心眼地停了下来,跟自家公公说:“您在京里的时候一直惦记着回来祭扫,要不还是先祭拜祖宗吧!”
时父当然不会拆儿媳的台了,就点头道:“也好!”
“对了,我能一起祭拜吗?不能的话不然我先回避?”锦欢偏过头,看向祠堂里一众面带急色的长辈们。
族里的长辈们:“……不用不用。您身份贵重,祖宗们收到您的祭拜,定然会高兴的。”
甭管辈分多高,但锦欢是朝廷钦赐的诰命夫人,而他们只是平民百姓,身份有别,哪怕因着长辈的身份锦欢没让他们行礼,可是该有的尊敬却还是要有。
锦欢听了,笑得十分开怀。
她这次回来一方面是不放心公婆,另一方面当然是为了商讨建立族学的事情。
随着时迁的一步步升迁,位置站得高了,钱财也累积了部分,如今有能力了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回报宗族,建立族学都是十分有益的事情。
具体的事项包括出资、选址、学堂的建设、奖励、资助机制等等,锦欢在京城时候就跟时迁商量过了,故而祭拜过祖宗后主要就是她在跟里正和族叔们商谈。
而时父跟瑾轩,就负责替儿媳/娘亲站场子。
祠堂这边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而家里,时母还没等到隔壁的儿媳上门,倒是先等来了隔壁村的闺女一家。
时夏带着她男人胡亮以及三儿一女全来了,一家六口,齐齐整整,一个没落。
时母久不见闺女,如今见着了倒是很开心,连忙将女儿一家迎进了屋里,又拆了两包点心糖果给外孙、外孙女吃。
当然在桌子上也留了一份给正在屋里睡觉的大孙女。
时夏的大儿子双手接过外祖母给的吃的,竟是弯腰作揖道:“谢谢外祖母。”
时母看了就很惊奇。
两个双胞胎弟弟也不甘落后,学着哥哥的模样拱着手对着外祖母甜甜地喊道:“我们也谢谢外祖母。”
哎呦,都是好孩子,时母乐得揉了揉大外孙的头,又抱了抱双胞胎。
时夏的闺女胡娇则没注意这边的动静。
她一贯贪嘴,哥哥们说话的这么点功夫她两块糕点都下了肚。
她砸吧砸吧嘴巴,嘴里好似还留有糕点的清香,这糕点真好吃,软糯香甜,比她娘买过的糕点都好吃。
好吃,还想吃。
见着桌子上还有包好的两块,她就没忍住又伸了手,拆了包装几口下去就把那两块给解决了。
时母面朝外,也没瞧见。
时夏倒是注意到了,她瞪了闺女一眼,就转移她娘的视线,问起三嫂怎么不在家里?
时母:“她啊,她带着瑾轩、跟你爹一起去祭祖去了。”
族学的事,还没商定,时母就没往外说,便只说了去祭祖的事。
时夏的声音却忽然高亢起来:“祭祖?可是咱们村里的规矩是不是女人不能进祠堂、还有给先人祭扫也禁止女人去的吗?”
时母摆了摆手,显得对这个规矩很嗤之以鼻的样子:
“你管它呢,这破规矩什么女人不能进祠堂、不吉什么的,我老早就想喷它了。觉得女人不好,有本事连祭拜的贡品也别让女人准备,叫男人去做饭做菜上贡我才服气呢!
不过你就别冲撞了,你三嫂她是正经的诰命夫人,怎么都没事,你反正也嫁出去了,就别操心村里这破规矩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
清嘉一觉睡醒, 只觉得神清气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