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y国,江州。
陵园。
小野姜捧着君胜尧的骨灰盒,恭敬的将它放进墓中,华伦和如晦二人动手将墓阖上。
“如晦哥哥,师傅说当年建君子集中营群是想通过网络钻研人的大脑在网络和现实中的区别,如今他去了,君子集中营群是去是留由你决定。”
在惊悉如晦就是小恐也有爱心后,君胜尧的心相当复杂,时时感叹‘命也、运也’。
“这个群,我会取消。”如晦说。
走了布鲁斯,走了老毒物,走了春春,督察退休走了,如今君子也走了,现今哪怕这个群中的人再多,却再也不似原来风光。更何况,人心是什么?又岂是能够通过网络看得清楚明白的?
闻言,小野姜点头,‘嗯’了声。
君胜尧生前留有遗嘱,希望葬在顾清城身边,他说他今生能够圆梦,能够在脑科方面一路走下来且最终取得成功都是因为顾清城,所以,便是去了地下他也要和顾清城做一对忘年之交。这也是小野姜、华伦将他们的师傅葬到江州的原因。
君胜尧墓旁依次是顾清城、秦叶心怡的墓。
秦愿在秦叶心怡墓前说着话,不悔跪在一边扶着秦愿细声安慰。
顾清城的墓前跪着一个人,发顶彻底的秃了,整张脸的皮肤都垮着,细看仍旧看得出来丁点原来的模样,正是吕海田。
当年他绑架不悔的事败露,担心被秦琛报复,急急卷铺盖走人,这些年过去,前期他被华伦抓了个正着。他口口声声说是受顾清城威胁所以才不得不绑架秦不悔。
秦琛的脚踩在吕海田的脚心,用力一拧。
吕海田的骨骼‘咯咯’作响,痛得他大呼,“秦琛,真的,真的是顾清城要我干的啊。”
“他要你干你就干吗?”
断崖之上,虽然有惊无险的救出女儿,但紧接着他的大哥、母亲相继消逝于断崖,这是他秦琛一辈子提不起的伤痛。有时他就在想,如果当初吕海田没有绑架不悔,事情是不是又会不一样?问话间,秦琛脚上再度下了狠力。
吕海田痛得额头滴汗,整个人趴在了地上,说:“真的,是真的。顾虑着秦不悔是你的女儿,事先我并没有答应。但顾清城却明确的说出如果我不答应的话,他不介意将王朝、马汉二人在我手中的事抖出去。”
闻言,秦琛一怔。
王朝、马汉正是付一笑结拜的大哥、二哥,吕海田出逃后付一笑收购了他的大龙湾,并在大龙湾的一处地下冰室发现了王朝、马汉的尸体,这才确定王朝、马汉二人已亡。
可以说,王朝、马汉的死非常保密,除了吕海田知道,只怕没有其余人知道。
“他为什么知道王朝、马汉在你那里?”秦琛问。
“当年,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王朝、马汉他们二人怎么就晕倒在我的大龙湾。而当事时由于云珊一案,你正追查得厉害。我想着是不是有人想将云珊案栽赃到我的头上?为了避嫌,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杀了他们,然后一直将他们藏在地下冰室中。”
“后来,顾清城要我绑架你闺女,并以王朝、马汉死在我手上相威胁。要么得罪付三是一死,要么得罪你秦琛也是一死,左右都是死,我不如走一步看一步。于是我暗里绑了秦不悔。原以为将人交给顾清城,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形下我还能得一笔钱,而你最终也只会找顾清城的麻烦。却不想最终还是被付三发现了。”
“事情败露,佬子逃亡了这么些年,终于想透顾清城为什么知道王朝、马汉在佬子这里的原因。想必王朝、马汉是顾清城送到的大龙湾。要不然他不会知道得那么的清楚从而抓了佬子一个把柄,后来更是用这个把柄挟制佬子不得不帮他做事。呸,现在他是英雄,而佬子是狗雄,哈,不公平,不公平……”
当年云珊案,顾清城是幕后推手,马汉是现场唯一的漏网之鱼,他抓到王朝、马汉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到底是不是栽赃,个中人都死得差不多,谁是谁非也没个定论。
但是,顾清城挟迫吕海田绑架不悔,这事却能够分析得出个所以然。
冷清秋说:“是为了我。”
很显然,是顾南山以她的命挟迫顾清城去绑架不悔,这是顾南山的老套路,不管是什么都要做两手准备。挟制一个冷清秋不足以跑路,再挟制一个秦不悔那才是万全之策。
冷清秋又说:“顾清城绑架不悔是为了救我,是不得已而为之。”
逃亡的路上,顾清城相当照顾不悔,那个时候不悔虽然小,但顾清城待她的一幕幕她都还记得。现在听到吕海田说什么‘不公平’的话,不悔怒了,喝斥道:
“公平?什么是公平?我清城叔叔大义灭亲为国为民,哪怕他真做过错事又如何,就算功过相抵那也是功大于过。而你呢?你做过什么?你吕海田从始至终,由私到公,你做过什么可以功过相抵的事?哪怕是一件,只要你说得出来我就说服我爸爸放了你。我给你一个公平。”
秦不悔成为r国王后的那一天,电视前看到直播的吕海田已经是心惊胆颤,不但得罪了秦琛,更得罪了亚瑟卡伦。他还想着以后无论是r国还是y国,他都得绕道走。
如今听着不悔的喝斥,他‘我……我……’了半天,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悔冷笑道:“说不出来是不是?你就没干过一件好事对不对?要不然那地下密室中怎么不光只有王朝、马汉的尸体还有那么多其余的人的尸体,对不对?”
这么些年在王后的位置上,不悔自是养成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最后,她又道:“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的人,现在还要什么公平,呵,真是好笑。”
不悔提及的‘儿子’指的正是吕海田和云瑚的儿子。
一听不悔提及那个唐氏病患儿子,吕海田低下了头,他已经知道儿子在他逃走两年后因为无钱治病、疏于照顾而夭折。
秦琛吩咐一旁的保镖,“将他送到警局,由警局发落。另外,通知一声云业少爷,就说吕海田落网。”
云瑚的身体情形一日不如一日,在牢中苟延残喘的活着就是想见证吕海田的死。云业答应过云瑚,一旦有吕海田的消息就会通知她。
“是。”保镖说。
看着保镖将吕海田押走,小野姜紧张的看向母亲,说:“妈妈,你不要相信那个吕海田的话,一定不是爸爸把王朝、马汉丢到的大龙湾,一定不是爸爸故意栽赃。”
哪怕小野姜已经知道一切过往,也知道云珊案、秦琰案、安相案、秦琮案中都有父亲的手笔,但一如师傅所言,如果哪天你发现你的父亲也曾经犯过错,但你一定要记得,他犯的那些错和他曾经为这个国家做的一切相比较起来其实根本就不值一提。所以,你要原谅你的父亲,你要一如现在这样对你的父亲有着孺慕之情。
其实,无需师傅叮嘱,她依然敬畏着自己的父亲,父亲在她眼中仍旧是大英雄!
冷清秋摸了摸闺女的头发,说:“傻瓜,你的英雄也是我的英雄。”
“妈妈。我还想告诉你一桩事。”
“你说。”
“当年,爷爷之所以要置你于死地并不是因为你不配顾府的门弟。”
小野姜口中的‘爷爷’指的是顾南山。
那一日,沐晓、小陶叔叔的话她都有听到,沐晓说:顾南山前期虽然看不中沐恩姐当儿媳,但后期已经妥协也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顾南山之所以要置沐恩姐于死地是因为沐恩姐发现了顾南山的一个秘密。
听着小野姜的讲述,冷清秋好奇的问:“秘密?”
“当年,爸爸交给国际刑警组织手中有关爷爷所有的罪证中有一个秘密就是它。”
闻言,冷清秋恍惚大悟,“所以,顾南山不惜制造大爆炸也要置我于死地。”若她不死,也许顾南山早就倒台,也根本就当不上y国的总统。
“沐晓阿姨还说,当年正因为你知道了秘密,所以爷爷才不得不杀了你。小陶叔叔根据沐晓阿姨所言,推敲出这个秘密你应该还没来得及告诉爸爸就出了大爆炸的事,事后爸爸又给你动了手术,所以,然后就造就爷爷又为非作歹了许多年。”
闻言,冷清秋伸手拍了拍闺女的脸,说:“顾南山的事自有历史评说,你做为晚辈不要置噱。”
看着神情严肃的母亲,小野姜吐了吐舌头,“是,妈妈。”接着,她又说:“我想过,也许妈妈你也是国际刑警派到爷爷身边的卧底,也许正是因为你牺牲了所以爸爸才又接过了卧底在爷爷身边的重任……”
见母亲在沉思,小野姜偷偷的瞄了眼齐言,又看向冷清秋,问:“妈妈,你想不想想起过去?”
小野姜问的是手术的事。
冷美人笑着拍了拍闺女的头,接着看向齐言,然后夫妻二人相视一笑。齐言伸出手,冷清秋将手放在齐言手中,夫妻二人手牵着手往山下走去。
“爸爸,妈妈。”小野姜急忙去追。
“嘿嘿嘿,等等我。”说着话追人的是华伦,追上去还抓住了小野姜的手。
小野姜一把甩开,说:“你懂不懂什么是男女授受不清。”
“嘿,我是你未婚夫,牵你的手再正常不过,怎么就男女授受不清?”
“你还要不要点脸啊,谁承认你是未婚夫了?”
“很小的时候。”
“那早就不做数了。”
“那后来我们有约定,顾念结婚的日子就是我们定婚的日子,现在他结婚了,你不是我的未婚妻谁是?小野姜,我警告你,君子守诺昂,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毁婚约。”
“我不是君子,我只是君子的徒弟。”
“嘿,你……你这意思就是不打算守诺了是不是?”
“谁叫你打了顾念哥哥。”
“嘿,你这是为他说话。你这是心疼他?我为你守到三十多岁,谁心疼我了?”
看着吵吵闹闹下山的二人,秦琛、连翘面面相觑,不悔、如晦亦是面面相觑,不悔说:“其实,我还蛮心疼华伦。”
如晦‘嘿’的一声,脸黑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华伦和我一般年纪,但我都有四个孩子了,他还没追到老婆,唉,真可怜。”
原来是可怜,如晦瞪着不悔。
一旁的秦愿笑着拍了拍孙女的头。
“爷爷,你说干妈会做脑部手术吗?”她很好奇。
眯眼看着往山脚下走的几个人,秦愿说:“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遇见了就好好珍惜,错过了就努力释怀。然后微笑着踏上人生的另一段旅程。”
突然觉得爷爷说的话好高深,不悔咂舌摸了摸脑袋,如晦笑着揽过她的腰身,说:“之于顾清城,之于沐恩,之于顾南山,之于夜遥,之于君子,之于沐晓,之于外婆,之于一切一切不在的人,一切只是尘归尘,土归土。但,之于我,之于你,之于爸爸,之于妈妈,之于爷爷,之于齐叔、之于干妈,之于一切一切活着的人,生活原本美好,愿它没有终点。”
秦琛欣慰的看着徒弟,点头。
“爷爷,走,我扶您下山。”如晦说。
“好。”
“爸爸,妈妈,我和如晦扶爷爷下山,你们后面跟上昂。”
“好。”秦琛、连翘微笑着答应。
看着女儿、女婿一左一右的扶着老爷子下山,秦琛从怀中掏出那个紫檀盒,定定的看着。
“安相已经知道一切,他说因为去了非洲才有了他今生最大的传奇,他说一点也不怨恨,他也不想记起过往。”连翘说。
安相更甚至直接签署了股权转让书,将那5%的股权再度转让给了连翘。
连翘又说:“我打算将那5%的股权转让给小野姜,就当是我这个婶娘送给侄女的新婚礼物。”
秦琛轻轻揽过妻子的腰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说:“这就是我放得下天,放得下地,但始终却放不下你的原因。”
“肉麻。”连翘说着话还应景的抖了抖肩,接着又说:“都老夫老妻了都。”
秦琛笑了,伸指弹了弹妻子的额头。接着,他从怀中掏出紫檀盒,摸了又摸。最终,将它放在了顾清城墓前。
蹲在墓前,他擦了又擦墓碑上的相片,说:
“大哥,两把钥匙,一把在冷清秋手上,另外一把挂在了小野姜脖子上,小野姜还说以后当传家宝。”
“大哥,紫檀盒就留在这里,陪着你。”
说着话,秦琛揭起顾清城墓前的墓砖,准备把紫檀盒子放进去。
也就在揭墓砖的一瞬间,他的胳膊碰到了放在墓沿的紫檀盒,紫檀盒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担心有损坏,秦琛一把抓起细看,盒子已经打开,其内铺着的红色缎子也掉了出来。
“小野姜没锁上它吗?”
问话间,秦琛正准备将红锻子重新铺好的时候,发现锻子底下露出一角东西。
他‘咦’了声,将那锻子悉数拉开,里面有一张软纸。
如果不是这盒子突然掉到地上,只怕没人会发现其内的秘密。
秦琛急忙将纸抽出,展开,其上龙飞凤舞写着一首诗歌,从字迹来看是顾清城写下的:
立我墓前,请莫哭泣,
我不在那,我未安息。
我乘千风,袅袅吹拂,
我是雪花,柔柔飘舞。
我是细雨,九天飞落,
我是田野,稻麦婆娑。
我是晨吟,轻柔静谧,
我自匆匆,风姿飘逸。
倩鸟盘旋,翱翔苍穹,
我是星光,闪烁夜空。
我是繁花,灼灼绽放,
我居幽室,宁寂空荡。
我是飞鸟,啁啾鸣唱,
我是尢物,可爱漂亮。
立我墓前,请莫哭泣,
我不在那,并未离去。
(全文完)
以上诗词摘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