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明澜想给温苏苏打电话。
可是,她凭什么呢?她甚至想得到,温苏苏嘲讽的嘴脸。
温苏苏一定会说:“温明澜,你这个废物还活着啊?”
是啊,她这个废物,怎么配活着呢?
温明澜怔然半晌,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出很久没离开过的房间门。
顶楼天台上的风很大,刮着人脸,又爽又难受。温明澜站在边缘上,望着楼下如蝼蚁般穿梭的人群,望着一辆辆前行的车辆,望着四面冰冷的写字楼。
她抱住手臂,终于痛哭失声。
温明澜,你真是个废物,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活该你人生坎坷,活该你的人生像一滩烂泥,活该你永世不得翻身。
其实,你早就该死了。
若是在身份被拆穿时就去死,也不会遭受后来那么多的痛苦与难过。
她在心底对自己说。
然后,毅然决然望着楼下,脑子空空如也。
当天下午,温明澜跳楼自杀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网络。
温苏苏听到消息时,愣了片刻,不知怎么的,想起许久许久之前。
久到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温明澜穿着美丽的裙子,温婉清丽的容颜,修长的脖颈,让她像一只翩翩起舞的白天鹅。
这只白天鹅,在温苏苏耳边说着恶毒的话,伸手将她推到楼梯下。
或许,人生总是有生死报应的。
她被温明澜害死时是从高空坠落,温明澜自己死亡时,也是从高空跌落。
温苏苏“嘘”了一口气,没有发表看法,只是语气淡淡的告诉秘书,“这件事,不用跟我说了。”
秘书觑她脸色,不敢再说话。
秘书离开后,温苏苏继续处理文件。
然后片刻后,她想了想,拿起手机,向异地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孟悦如。
温苏苏开门见山告诉她:“妈妈,明澜跳楼自杀了。”
对面似乎是愣住,没有人说话,静谧非常,只有孟悦如的喘息声,通过话筒带来失真感,像是不可置信。
半晌,她问:“跳楼?她怎么会跳楼?”
温苏苏语气淡漠:“不知道,我只是想着,妈妈和明澜毕竟母女一场,曾经感情那么好,若不将她的讣告转达给您,到底显得薄情。”
孟悦如久久不语,在温苏苏准备再次发声时,她挂断了电话。
然而,她的一丝悲伤,到底遮掩不住。
温苏苏便讥讽一笑。
前世她死时,孟悦如就可以做到毫无反应,今生却为了一个屡次背离她的温明澜而伤心。
或许,缘分就是如此奇妙。
天生没有缘分的人,哪怕做了最亲密的母女,也仍旧无法给彼此感情。
温苏苏又给孟悦如打了过去。
她说:“我希望你在外地,永远别回来,我实在不想见到你,永远都不想。”
孟悦如有点恼怒:“你凭什么?”
“不凭什么,就是说说而已。”温苏苏轻飘飘开口,“只不过你手里还有温氏的股份,你不怕我把温氏卖了,让你血本无归?”
“而且,孟家也不是我的对手呢。”
孟悦如恨恨挂断电话。
温苏苏漠然放下手机,继续工作。
远在异地的孟悦如,沉默了半晌,放下手机,收回迈出房门的脚。
你瞧,所谓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永远敌不过利益。
有什么可稀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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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一年,温爷爷沉疴旧疾复发,进了医院。
老人家岁数大了,如今的寿命都是强行续来的,这一朝复发,便是回天乏术。
为着此事,温苏苏难得和温明深、温江诚父子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温苏苏站在手术室前,望着上头的急救,眼眶酸痛。
温江诚在一旁讽刺她,“人好好的时候,没见你多孝顺,偌大家产都败出去,也没孝敬半分。”
他不满意温苏苏到处开办学校,将大把大把的钱撒出去的行为,觉得那些钱都是温家的,不该浪费。
温苏苏定定看他一眼,轻叹一声,没说什么。
人为什么要跟禽兽争论呢,没必要。
反倒是温明深语气淡淡的,“爷爷对你并不是特别好,你不必装成这样。”
“我知道。”温苏苏答了一声,却没回后面一句。
不必吗?
其实老实说,温爷爷对她不算是一等一的好,至少他更喜欢的人是温江诚。
可是,那毕竟是前生漫长的黑暗时光里,唯一一个赠与她光明的人,所以哪怕是幽微的萤火,她也愿意用太阳光辉来回报。
温明深不懂。
他也不需要懂,他这一生并不缺爱,不懂黑暗中的人,是什么滋味儿。
温江诚冷声说着:“她配吗?”
温苏苏又看他一眼,语气冷淡:“你不想变成哑巴,就把嘴闭上。”
温江诚咬牙看着她。
温苏苏深深闭眼,压下打他的冲动。
温江诚不明白她的心思。这个愚蠢的父亲,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好好的活到今天。
温明深蓦然冷笑一声。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
温苏苏垂眸,听着医生出来,告诉大家温爷爷的情况。
简而言之,到了这个岁数,就算勉强救下来,也只是受苦受罪。
温江诚犹豫不定。
温苏苏叹了口气,问医生:“我们能见见他吗?我们尊重老人自己的意见。”
温爷爷尚有意识,瞧见温江诚和温苏苏兄妹,逡巡着他们的脸庞,勉强开口:“别哭。”
温爷爷轻声说:“别救我了。我的遗嘱在律师那里,等我死后,温氏的财产会按遗嘱分配。”
几人都没有说话。
温爷爷朝着温明深招手,“明深,你过来。”
温明深凑到他跟前,温爷爷抬手,拍拍他的手臂,“你以后跟苏苏,好好相处。”
温明深慢慢点头。
温爷爷闭了闭眼,又喊温苏苏。
温苏苏轻声说:“爷爷,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哥哥愿意和我好好相处,我当然不会对他不好。”
温爷爷努力点头。
他轻声问温苏苏:“你想执掌温氏产业吗?”
温苏苏没骗他:“我只给我自己干活。我的产业,我才愿意执掌。”
意思就是,如果温家的股份是她的,她当然乐意。如果股份不归她,她也不想给温明深或者温江诚打工。
温爷爷叹息:“我懂了,苏苏,如你所愿 。”
他这才看向温江诚。
他看着温江诚的目光里,有苦涩,有希望,有担忧,有期盼,复杂至极。
温江诚当不起这样的目光,狼狈地偏过头。
温爷爷便极轻地叹口气,只说:“你好自为之吧。”
温江诚痛哭失声。
温爷爷闭上双眼,再也没有睁开过。
温苏苏盯着老人家安详的遗容,抬头,眼泪顺着眼角,轻轻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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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爷爷出殡后,律师带着遗嘱到了温家。
温家三个人都等着,每个人脸上都没有任何喜色,反而是严肃认真地盯着律师,生怕听错一个字。
可当律师念到:“名下股份分别赠与温明深和温苏苏”时,温江诚还是不可避免的暴怒了。
他豁然站起来,死死盯着律师,冷声喝道:“你是不是被温苏苏买通,篡改了我父亲的遗嘱!他怎么会把股份交给温苏苏一个女孩子!还是个没有良心的白眼狼!”
律师也不是个好欺负的,闻言站起身,冷声回呛:“遗嘱上面有温老先生亲笔签字,温先生信不过的,可以要求亲自查看。但是倘若温先生再侮辱我的人格和专业水平,我会考虑将您诉诸法庭。”
温江诚眼睛瞪的老大,只说:“我爸不可能什么都不给我留。”
“温先生稍安勿躁。”律师语气也不大好,淡淡道,“温老先生给您留了东西。他老人家居住的别墅和很多珠宝古董,估价数十亿,全部都留给您了,够您后半生衣食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