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实出殡,周广陵和王照安不请自来,叶繁枝第一眼见到时难掩惊慌,怕周广陵连她父亲的葬礼也要大闹一场。
周广陵说:“你不用怕。陪我一起来的只有王照安。秦山在楼下车里等我,没有别人。我送你爸一程,以后就不再来了。”
他对着叶秋实被拼接修复起来的遗体沉默了片刻,浅浅举了一躬。
王照安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等着。致过礼,便向叶铎道别。
叶铎已经不再称得上精神矍铄,浑浊的双目里含有血丝,按在拐杖上的双手也抑制不住地颤抖,他今天没有骂周广陵,只是问他:“见了老二一面?”
“见过了。”
叶铎说:“满意了吗?”
这话像在怪他。周广陵反问道:“满意?您耳聪目明,谁让他坠的楼,您不知道吗?”
“罢了。“叶铎没有力气再讲什么,“你们走吧。”
周广陵牵住王照安的手,对叶铎说道:“我这次回国,本来想向叶董分享一件喜事。”
他以为叶铎多少会问一句,是已经注册结婚了,还是预备在哪里注册,或者吹胡子瞪眼,说他没有眼色,在叶秋实去世的节骨眼上还敢同他讲所谓的喜事。
叶铎打量了王照安一眼,点了点头,像是预料之中。他说:“周广陵,你先出去。我有东西单独拿给小安。”
见周广陵不动,叶铎拎起拐杖向地上一杵,“外厅那么多宾客,我能把她怎么样?我们叶家对不起她,给她多少都是她应得的……还不走?我是你老子,让你出去你就出去!“周广陵这才关上门退出去。
人一走,叶铎示意王照安坐下。
王照安说:“您节哀。您比上次见面瘦了好多,身体健康最重要。他……脾气一直那个样子,不好改。”
叶铎说:“你这孩子倒是心思沉,还帮他说话,自己的委屈却一句不讲。”
王照安淡淡道:“如果讲了有用,我当然会讲。”
叶铎说:“我也是才听人说,你除了上学时差点被他糟蹋,这两年又受了不少的苦。他从小没有人管教,回来了仗着他哥哥的势力,无法无天,以至于逼你去那种地方做事,后来又没名没份跟着他……还为他怀过个孩子?”
“是,没多久就掉了。“
叶铎说:“后来身体养好了吗?有没有落下什么病痛?”
王照安说:“比较侥幸,现在还没有发现后遗症。只是很害怕以后会再有一个孩子。”
叶铎摇了摇头:“这恐怕是难免的。如果他不相信自己能在感情上征服一个人,那么让一个人为他怀孕,是最便捷的证明。”
这话讲得过于坦诚,王照安望向叶铎:“您愿意帮我吗?”
叶家把他父亲的命当作争斗的筹码,把她的命当作杀死周广陵的药引,她心知肚明,叶铎也知道她心知肚明。彼此都知道对方没有任何善意却能坐下来彼此关心,背后当然另有目的。而叶铎这个时候“听说”了周广陵对她做的事?她不相信巧合。
叶铎的眼睛微眯,皱起了眼角的纹路,慈祥地笑道:“只要你需要,我当然会帮你。你和繁枝一样,年纪轻轻的,什么都来得及去尝试。我希望你也能过得快乐。”
王照安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么动听的诺言,短暂地感动了一会儿,而后投桃报李:“您帮我,我也会帮您。您年岁大了,儿孙的恩怨却消耗太多精力。我希望您能清清静静地,没有忧虑地安享晚年。”
叶铎假意的慈祥变成了默契的开怀大笑:“如果你是个男人,我一定认你做干儿子,把叶家的一半都交给你!”
王照安笑得狡黠,“我没有那么硬的命,还是听您的话,以后到处玩一玩逛一逛,打发掉这辈子也就算啦。”
叶铎哈哈一笑,将话头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