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褚西的记忆中,上一次和霍可乐见面的时候,好像是半年之前了。
那时候霍可乐的爱人在片场因为意外去世,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压也压不下去,于是为了给公众一个交代,霍可乐不得不为对方举办了场葬礼,再次去宣告生命的结束。
褚西本来并不想去,他不喜欢葬礼,光是看着就觉得气闷。可到底与霍可乐有些交情,人行于世又难免需要交际,思来想去,还是备上了一捧鲜花,去了葬礼的现场。
他记得那天是个好天气,太阳灿烂得过分,明晃晃地高悬于天际,照在葬礼会场的透明玻璃门上,又反射在米白色的瓷砖地上,亮晶晶的,像是某个人落下的泪水聚成的湖泊。
和他想象的一样,葬礼压抑,沉默,偶尔还能听到哭声,他上前在桌案上放了鲜花,礼貌性地看了看那张黑白照片,又安慰地拍了拍霍可乐的肩膀。
那时候的霍可乐,怎么说呢,就像是个孤魂野鬼。
明明只过了三天,却一下子像是变了个人,人明明站在跟前,思维却好像七零八碎地融化在了那把火里,对他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最后还是他边上的那个经纪人,叫什么陆的,苦笑着向自己道了个谢。
褚西也没有再说什么,和那个经纪人说了一声以后,就离开了那个葬礼会场。
后来,他就没再见过霍可乐了,偶尔听到消息,要不就是从共同认识的狐朋狗友嘴里听说,要不就是从网络上的热搜里看到。
最近的一次消息,大概就是前两天微博热搜第一的那条#霍可乐解约#了。
褚西大概猜的到原因,心想霍可乐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消息传出,却没想到这人在今天忽然就大摇大摆地进了自己家。
不仅是大摇大摆,而且还容光焕发。
好像那半年的阴霾忽然拨开云雾见天日,整个人浑身上下都说是暖洋洋的光,手里还牵着个年轻男孩。
“介绍一下,这是叶夜。”他笑着介绍了一句,又指向了自己,语气轻快地说,“那是我和你说的老朋友,小褚总。”
褚西下意识想纠正那个莫名其妙传开了的“小褚总”称呼,可是话还没出口,他便和楼下的男孩对上了视线。
毋庸置疑,那是个好看的男孩子,既年轻,又明媚,像是春日枝头刚开的花,即便是站在昏暗的客厅里,仍然像是光源本身一般耀眼。
褚西看着他,却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仿佛他们认识许久,看过日出,等过日落,共度过更加漫长的时间,有过更加亲密的相处。
就像是——
褚西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从翻腾的思绪里,小心翼翼地拨出了一个名字。
——叶新初。
这个名字出现在脑海中的同时,那股似是而非的熟悉感便散了开,褚西对着那个直直看向自己的年轻男孩露出了公式化的客套笑容之后,便转头看回了霍可乐。
他知道那不会是叶新初。
霍可乐的状态的确好了许多,褚西觉得那多半就是因为他边上那个年轻男孩的原因,虽然他对于霍可乐精神崩塌半年之后忽然找到新的寄托这一点有些小小的疑问,但能看到朋友振作,还是很值得高兴的。
褚西是个很识趣的人。
在三人都在的时候,他没有提及任何关于“你新男朋友”的话题,只是尽职尽责领着刚刚被大雨浇灌的两人上楼,分别给了毛巾和换洗衣物,并指出了浴室的所在。
体贴如霍可乐,理所当然地让那个男孩先去洗澡了。
听着脚步声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褚西便抓紧时间看向了霍可乐,问道:“大学生?”
霍可乐正把干毛巾搭在肩头去接发梢上的雨水,闻言愣了愣,像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褚西的意思,眨了个眼才反问道:“什么?”
褚西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门外。
霍可乐“哦”了一声,回忆道:“好像是大二。”
褚西:“哇。”
霍可乐:“?”
霍可乐:“你哇屁。”
褚西无辜地看着他,蓝眼睛却弯了起来:“我就是感叹一下。”
霍可乐哪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但也根本没有办法解释这个看着比自己小十岁的男孩子就是叶哥,只能给褚西翻了个白眼,认下了这个一把年纪突然喜欢小男生的名头。
褚西笑话完,宽容地换了个话题:“你和边氏集团是解约了吧。”
霍可乐小心眼地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哼”作为回答。
褚西也不在意:“那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霍可乐顿了顿:“打算......”他小小地笑了一下,声音含糊地说,“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打算。”
叶哥回来已经很好了。
霍可乐数不清多少次地在心里警告自己。
他不能够贪心。
霍可乐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还没开口,就听见楼下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
霍可乐下意识地看向褚西,后者回以一个同样疑惑的挑眉,一面向外走,一面反问道:“你经纪人?”
知道褚西住处的人不多,除了霍可乐这种打小认识的老朋友,就是老朋友带来的附属人员。
霍可乐跟在他身后,迅速否认:“陆哥今天回公司了工作了。”并提出了一个新的猜想,“可能是褚南哥。”
褚西:“...”
还真有可能。
他这几天好像都没接褚南的电话。
褚西默默把自己指间的烟先给掐了,免得被他哥教训。
“如果真的是褚南。”开门前,褚西严肃地和霍可乐说,“你马上把他推出去让我关门,不要让他进来。”
霍可乐回以幸灾乐祸的笑容。
门开了。
出乎他们预料,出现在门口的既不是陆恒,也不是褚南。
男人高大挺拔,身着炭灰色的西装,他站在昏暗的楼道,眼睛黑且深,神色冷冷,比屋外的天空更阴沉。
褚西诧异地扬起了眉梢,视线惊疑不定地在来者的身上转了圈,唤道:“......边总?”
边淩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捻去上面挂着的雨水,对着他微微颔首:“褚西。”
褚西:“边总怎么会找来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想起了身后的霍可乐,语调微妙地拐了个弯,对边淩露出个笑来,“可乐不是已经解约了吗?”
边淩并不回答,只是重新戴回眼镜,将视线投向了褚西的背后。
褚西随之转头去看,便看见霍可乐晦暗难明的神色。
边淩:“霍可乐应该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
霍可乐抿紧了唇角。
褚西的视线微妙地在两人中间打了个转,正待开口,楼上的走廊上就传来了一阵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啪啪声。
少年的声音轻快又明亮:“我洗完啦,可乐你可以去了——”
对峙的两人同时一顿,边淩面无表情地抬眼向上去看,霍可乐则直接转向楼梯,像是想要阻止什么,只是还没等他到,少年就嘀嘀咕咕着“人呢”从楼梯口探出了头。
他先看到了褚西,下意识露出了个明快的笑容,只是还没等完全展现,便在看见门口面沉如水看向自己的边淩时僵在了脸上。
霍可乐也在这时跑到了他的边上,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轻轻地叫了声:“...叶哥。”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握叶夜的手腕,在对上叶夜僵硬转过来的视线时垂下眼帘,惴惴不安地低声说:“对不起。”
“我不知道他发现我们了。”
叶夜睁了睁眼睛。
他一下子没有听懂霍可乐这句话里包含的信息量,可是也来不及让他仔细咂摸其中的意味了,他听见边叔叔压着怒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叶清安。”
叶夜打了个哆嗦,迅速向他看了过去。
在记忆里,叶夜好像从来没有直接面对过边淩生气的时候。他是个乖巧的宠物,听话的金丝雀,从来不存在叛逆的时候,所以得到的从来也只是边叔叔的细心爱护。
此时猝不及防对上边叔叔沉沉的视线,叶夜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畏惧,又混着几分说不清的心虚。
就像是小时候躲在被子里偷偷玩手机,虽然偷偷玩的时候又刺激又带劲,但等到被半夜查寝的老妈突然掀开被子的时候,心跳基本也就跟着停了。
叶夜讷讷地露出了个讨好的笑容来。
霍可乐与他挨的近,一侧头,就能看到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门口男人身上的叶夜。
他刚刚洗过澡,身上的衣服不合身,既宽又大,于是不得不被向上折了几个卷,在宽宽的裤脚下露出截白且细的脚腕,湿漉漉的头发被向上捋了过去,露出整张因为紧张而绷紧的漂亮侧脸。
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叶哥。
好像是浑身的尖刺都在这一刻被血淋淋地拔了去,只剩下柔软的玫瑰花瓣还挂着水露,可采摘的男人神色却冷凝,霍可乐甚至能够感觉到他那副平静模样下的涌动的怒气。
边淩面无表情地说:“过来。”
霍可乐的神经刺了一下。
他蓦地觉得愤怒。
身边的叶夜已经委屈巴巴地垂下了眉眼,听话地抬腿要往下走,霍可乐却收紧握在叶夜手腕上的力道,将叶哥给拉了回去。
叶夜毫无准备,被拉得向后踉跄,最后撞在了霍可乐的胸膛上。
他听到含糊而沉闷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以及声音落进胸膛时,发出的嗡鸣声。
霍可乐说:“他不走。”
叶夜一惊,抬头去看霍可乐。
霍可乐的眉眼本就凌厉,倘若不笑,就会显出几分尖锐的攻击性,只不过平日里对着叶夜的时候,惯是会做出温顺又柔软的模样,以至于乍一看到此时的神色,叶夜甚至觉得有些陌生。
但很快,叶夜就感觉到边淩如有实质的冰冷视线直直地扎在自己的脊背上,心里更慌了。
叶夜悄悄挣动了一下手腕。
霍可乐像是毫无感觉,他没有松手,也没有低头去看叶夜,反倒是对边淩扯出了个刻薄的笑容来:“边总却还要赖着吗?”
屋外的大雨未停,雨水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闷响。
边淩冷眼看他,模模糊糊的光影停在边家二当家秀丽阴冷的眉目上,他像是气极了,唇角反倒是牵起了个不带笑意的弧度。
他没有回应霍可乐的话,向前走了两步,看着叶夜问:“清安,你答应过我什么?”
叶夜不假思索:“要乖。”
边淩说:“那还不过来。”
叶夜再一次挣动手腕,这一次的动作很明显,力气也大了许多,可即便如此,霍可乐也没有松开手。
霍可乐死死地拉着他,直视边淩问:“你把他当什么了?”
边淩反问:“你呢?”
他略略垂头,慢条斯理地说:“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吗?”摸了摸中指上的戒指,镜片反射出层薄薄的冷光,低沉的声音带上了股诡异的温柔,“叶语秋已经死了。”
叶夜清晰感觉到霍可乐的手指抖了一下,然后更加用力地握紧了自己。
“我知道。”霍可乐吸了口气,说,“所以他不能和你走。”
叶夜:“...?!”
等等?!??!!!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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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看戏的褚西: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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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设想的进度:■■■■■■■■
我写出来的进度:■■
我死了。明天一定再更一点!
本来想一次性写完想写的,但是修改花了好久时间,又想赶一个除夕,导致想交代的都没说清只能先尴尬解释一下。
小褚总现在处在一个很奇妙的状态里所以并没有把叶夜当成叶语秋,just那种“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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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快乐!
褚西给大家拜年了!
大家新的一年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