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还是您先“去”比较有道理。
没人吱声,但霍涛像是听到他们心底的声音,嘲讽道:“在诸位眼中,我霍某人是彻头彻尾的歹人,光明正大为非作歹哪比得过虚伪之徒背后耍阴招高尚?毕竟虚伪之徒会以匿税得来的绸缎低价售与你们,以此算计对家绸缎铺,而我霍涛只能为了对付虚伪之徒请诸位去闲云居白吃白喝,哪能比人家活得久?可是此理?”
话落,不少人垂下头,看似汗颜。
令约则再一次惊讶……惊讶霍涛如此能说会道,那他为何总被兄弟说得哑口无言?
“啪——”
一阵清脆声响突然传出,只见霍涛面色骤然阴沉,拉开覆在脸上的小手,冷声道:“赔礼。”
“咿呀咿呀。”他怀里的小团子挥挥小手,再朝他脸上招呼一巴掌。
旁观众人瑟瑟发抖,生怕他发怒将孩子摔到地上,又或是直接拿他们撒气。
小孩子打了霍涛两下,立马蹭去他胸口叫上声:“祖母!”
霍涛看似习以为常,并不惊讶,只驾轻就熟地纠正道:“叫爹。”
“娘。”
“叫爹。”
“娘!”
“叫爹。”
“娘!!”
两人忽玩起“你让我叫爹我偏要叫娘”的迷惑游戏,众人见场面并非他们所想那般暴怒扔孩子,松了口气。
或许这就是慈祥的父亲罢?
正想着,便见慈祥的父亲冷着脸将怀中小儿塞到霍洋怀里,小孩儿也不哭,乖巧换了个怀抱,而后抱着霍洋叫道:“伯父!”
霍涛面色更黑:“……”
霍洋:“……”求求你也叫我娘罢。
令约:“……”这小孩有点意思。
出了这么一茬事,气氛忽也冷下,衙门外恢复此前窸窸窣窣小声议论的场面,不知过了多长时候,只知雨慢慢停下。
郑婆子等得倦了,打了个哈欠:“怎的还没个结果?”
“娘不急,估计快——有人出来!”
后半句一出,郑婆子瞬间清醒,底下看不见公堂庭院的人也急起来:“快说说快说说!”
前面七嘴八舌讲起来:
“几个衙差绕去公堂后头了。”
“方家家眷出来。”
“那方小姐哭得好惨!”
“霍三也出来!”
“闻大人也出来!”
听到这里时,令约已经和庭院里的霍沉对上四目相对,他在见到她的瞬间莞尔点头点头,意思不言而喻。
“霍三冲我笑着点了点头!”
令约偏头看那位仁兄一眼:“……”大哥在想什么?
底下哄笑声:“你这呆子,你再想想人家是冲着谁笑?”
一句话引得好些人朝令约看来,令约面无波澜烧红耳根。
“唉呀板子,那几个衙差拿了板子!”
“打谁的?”
“两人押着方琦,打他也。”
“果真匿税?枉我信服夸俏他许久,甚么宛阳第一佳公子,想起来真真恶心死人!”
“马四,你近日多打探打探他,不定还做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人群里渐渐冒出不喜方琦的话,而方琦此时已被压到条凳上趴下,面朝外,脸色涨得比猪肝还红,即便隔得不算近也能清楚看到,连郑稳婆都看得于心不忍。
令约也想,方琦虚伪好颜面,当众挨板子恐怕比被“东西南北风”骗了银子还要难受……可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嘶,开打了。”传话那人都怕疼似的咧了嘴,因问了嘴里头两个衙差,“官爷,这要是打死了该如何是好?”
“我们受过严格的训练,无论多想打,都不能打死。”
“……”
里头啪啪响了十声后,总算漏出声凄惨叫声,听得外面众人都静默下来,不多时又有怜惜声音冒出:
“五十大板下去该多疼?”
“不过是漏了点税,何至于此?”
“泱泱大国,一人漏税也要斤斤计较,啧啧。”
马四听见这话,回头啐上声:“哪路不要脸的货色,明日我也去检举他。”
下面那人屁也放不出一个。
板子又落几下,院里的隐忍叫声逐渐沙哑外放,霍涛脸上重新挂满笑,回头张望眼,在人群外见到个推板车的老汉,扬了扬下巴:“老伯,送个大瓜来。”
那老伯惊疑指了指自己鼻子,须臾一拍脑袋:“嗐,竟忘了俺是来卖瓜的!”
老人家低头,从绿油油的西瓜堆里挑出个最大的,健步如飞送来人群外,众人又给他让出条道。
“公子爷,您的瓜。”
霍涛丢给他一块碎银:“看看能买多少,都送来我这儿。”
他一向行为古怪,这时也没人觉得有异,老人家欢喜收下碎银,忙退回车旁抱他的瓜。
霍涛则怀抱个大瓜看向令约,笑意不减:“今日当向贺姑娘贺喜,从此‘昭雪平反’,不必再被人说有眼无珠。”
令约怔然瞧着她。
“也当向贺姑娘赔个不是。”他望着她,说完此句倏地瞥看其他人,“该赔不是的赔不是,从未议论过人的便多骂句方琦,否则……”
围观众人眼下既觉愧疚又觉害怕,愧疚的是他们曾多嘴多舌议论人家未出阁的姑娘,恨不得替人嫁去方家似的,害怕的则是霍涛这恶棍又要威胁于人。
“否则,都别想拿着瓜离开这儿。”
啊?就这?
“呜呜呜呜——”庭院里,男人沙哑的叫声变作哀嚎,与一旁的妹妹齐声痛哭。
真惨,但哪儿有瓜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 偷税漏税不可取,阴阳合同不可取!不然就要和琦琦齐齐痛哭(天呐这是什么正能量小说(狗头
樱桃:怎么看待偷税漏税行径?
阿约:可恶!
霍沉:可恶!
樱桃:其实你是在吃最后这个环节的醋吧(。
小学鸡霍沉:可恶!可恶!
终于首尾呼应完了,不愧是你!东西南北风!那么,樱桃煎到底能不能在下一章完结正文呢?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琚年 8瓶;鱼鱼 3瓶;葶苔娄各 2瓶。
第72章 回眸望
“姐姐!怎么你也来了?”
云飞兴高采烈从衙里跳出, 停在阶上问起令约,霍沉信步走在少年身后,脚步亦随之停下。
令约瞄他眼,而后才意有所指地答小少年:“正好在九霞斋, 见街上好些人跑, 打听之下就听说有人又被请来衙里。”
她将“又”字咬得极重, 说完再睇某人一眼, 霍沉睨着她, 同样颊边带笑, 不过要比云飞淡然得多。
“嗐, 我方才只顾着看人挨打, 不曾瞧见姐姐, 还想着回去后说给你和阿显听呢, 岂料你亲眼见着!”云飞哪儿堪得破两人“眉来眼去”的事,边说边侧身看向堂院里。
眼下退了堂, 方家众人乱乱哄哄围去方琦边上,该哭的哭、该闹的闹、该脸黑的脸黑、该脸红的脸红、除此外还有群竭力充傻装哑巴的仆人。
此景颇有几分荒诞, 荒诞中又不乏凄惨, 倒让人不大好意思笑话他们,尤其是见着方胜的大黑脸和方琦的大红脸后,更教人替他们难堪。
“唉,自作自受,自取其咎。”
云飞好不深沉地叹了声,引得令约也偏头看上眼,想到郁菀曾说过的话,心想或许这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怨不得别人。
“罢, 趁雨停紧忙走,省得他们出来觉得我们是在看他方家的笑话!”云飞回头劝道。
——此前围聚在衙门外的人大都稀疏散去,想必也是抱着这般想法。
“嗤,”霍沉笑他声,不留情面地揭穿他,“你难道不是在看笑话?”
“善哉,眼下已替人尴尬,无心笑话。”
云飞贫嘴句,霍沉不再接他的话,抬手撇向少年的肩,不轻不重地将人别开,自己上前一步。
看着某人理直气壮插到两人中间,云飞好一阵语塞:“……”
幼稚!
令约也不觉莞尔,低头时笑弯杏眼,伸出手里的伞指了指踏跺底下,低声道:“走罢,我可不想等他们出来。”
霍沉极自然地应下,随她走了两阶,这才听明白似的问她:“为何不想?”
“我又非为他们来,教他们见着只怕是要自作多情的。”
她可没什么闲心看方家的笑话,只觉这家人颇为滑稽,从方胜到方琦、甚至是方柔和她的丫头小玉,无不爱自顾自地说话,就好似活在梦里……她从未和那兄妹二人正常搭过话,还是少见为妙罢。
可她这话在霍沉听来只有一个意思:她是为他而来,其余全不在乎。
有人笑意渐深,然而刚走下踏跺笑容就消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