膨胀没多久的人瞬间悬了身,郑重许诺道:“绝不会有那么一日,若真有,你先打我一顿,还没消气再说还玉的话。”
令约笑出声,后将手里的玫瑰全塞进他怀里,只留下右手上一枝。
“我养不好花,你还是自己留着罢。”她不解风情,刚许诺过不会教她委屈的霍沉只得委屈收下它们。
令约始终觑着他,等他收好花枝,抿笑道:“有一事我改了主意,现在就要说给你听。”
霍沉怔然,试问:“上回为何回绝我?”
她点头,绕过他怀里那束多到挡道的玫瑰,站到他侧边,踮脚在他耳旁低语几句。
“好了,明日见。”她说完退后一步,见霍沉毫无反应,笑着往回走。
他用五个字害她从白日纠结到夜里,她也该还他一报,她可是最记仇的。
她脚步轻快回到廊下,甚至忘记廊椅上被风吹灭的烛灯,只记得回头看霍沉,他还站在原地,玫瑰满怀,怀疑满怀——
自我怀疑。
作者有话要说: 我洒眼,写的和想的完全是两样,想象中农历版五二零和玫瑰花是很洋气的,结果……和霍老板同款自我怀疑(。
不过还是要恭喜他!终于可以把提亲提上日程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琚年 6瓶。
第68章 玫瑰卜
“嗐呀爹你撞倒我了!”
“嘘, 快起来。”
“你二人快点——”
板壁后窸窸窣窣,令约进门后当下僵住笑脸愣在原地。
须臾,反应过来甚么,心底咯噔两声, 门也不掩便疾步绕去板壁后, 恰巧撞见阿显拍屁股起身。
郁菀手里掌着盏灯, 立在楼梯上等他, 微弱的烛光里, 阿显愣愣看向少女, 磕磕绊绊叫她声:“阿……阿姊。”
郁菀:“……”
贺无量:“……”
三人齐齐探头看她, 面上或多或少都显着心虚和尴尬, 令约却慌乱到一概忽视, 反被他们看出身虚汗。
手里握着玫瑰和玉佩瞬间变得灼热烫手, 直到手心里也冒出汗她才找回思绪。
倒楣……
她暗暗想道,其余三人又何尝不是这般念想, 都不知道怎么启齿时多亏阿显发憨:“阿姊莫慌!我们什么都没瞧见、什么都没听见的!”
令约一听,只觉脸颊比先前还要滚烫, 所幸此处只有黄澄澄的光, 没人瞧得清她脸上甚么颜色。
“休听他胡说,我们——”贺无量紧跟其后训斥阿显,但说到一半顿了顿声,挠头低语,“确实没听见什么……”
郁菀无奈扶额,将烛灯往贺无量手里一塞,越过父子二人下楼来,走到令约跟前,道:“都是憨人憨语, 不必听。”
令约深埋下头,总觉得头顶滋滋冒出热气。
“不过我这里有些正经话需得你听,回屋我告诉你。”说着不给少女回应机会,托着她后背上阁楼去,途经贺无量时冲他扬了扬下巴。
贺无量忙掌灯跟上,上到阁楼后将唯一一盏灯交还到她手上,转头和阿显摸黑回了各自屋里。
郁菀这头进了令约卧房,看向少女努力遮掩一路的花和玉,引她坐到床边,放柔声道:“不必如此紧绷,他们虽说得憨,却也是实话,我们的确一个字都没听清。”
其他两人这么说,令约只当他们是在诓自己,但郁菀不同,她也这么说便是当真没听见,令约为此稍稍松和些,然而下一刻又听郁菀接了句:
“不过么,也的的确确在门边观望了会儿,见你回头才匆忙往回撤,岂料还是被你发现。”
“……”
令约复又烧红面耳,垂头看看手上两样东西,小心翼翼将它们送到枕边,然后抬头对上郁菀的打量,坦荡道来:“我收了他的玉……是他娘亲留给他的。”
“换句话说,是你应下他了?”
“嗯……”令约顿了顿,“不过我随时能还给他的。”
郁菀失笑:“这才刚收下怎就想起还人家,若是见渊听到岂不是气闷?”
其实他已经听到,令约腹诽声,眼神避开她,弱弱解释:“我是说,娘若是觉得这样不成体统我也能还给他……”
“噢?当真?”郁菀反问。
听她语气像是真在考虑此事,令约惊得睁大眼看她。
当然不做真!她这分明是在以退为进……若真这般做了,那人还不知会哀怨成什么样。
难得见她将什么心思都表在脸上,郁菀不敢再逗她,只笑着哼了声:“你以为呢,我们若真是那等古板人物,霍见渊还能折腾到家里来?”
令约瞢然,听郁菀讲起那时他们在书院里与霍沉的谈话。原来那时起霍沉就与他们直言,道是想先征得她同意,后面的事唯有看她回应与否再议……
“这话确实如我们愿,没有不应的理,”郁菀说到此处忽地绵叹声,像似隐去了甚么话,再开口时只是道,“我们从不按甚么体统规矩于你,姻缘大事也一样,顶多不过替你掌掌眼,凡事还是由你自己做主。
“说来,虽我此前从未说过甚么,但私心里还是想你觅得个好郎君,他日成家后还有好些话要同你说呢。”
“什么话?”
“怎么,急着想听?”
急着想听不就是说急着嫁人么,令约忙甩甩头。
郁菀笑意温柔,这才道:“好了,我来只是想劝劝你切莫因我们几个负担过重,我们就算知道此事于你也无妨碍,再来偷看这事是我们不对,得向你赔个不是……其余的便留你自己慢慢儿想。”
她说着起来,叮嘱句,“早些歇息,我也该回屋去。”
令约从头至尾都被她牵着鼻子走,这时起身送人,到门边时郁菀骤然停下,回过身:“还有一事。”
“甚么?”
“最后我没看清……”郁菀压低声,神秘兮兮问,“你可是在见渊脸上那个了一下?”
饶是开明,郁菀也没能把那话说明白,令约却一下子听懂,她说的“那个”似乎是指她那枝玫瑰对霍沉做的事。
“娘!”她抬高嗓门,怕被另两人听见,即刻降下声,“我只是和他说了个秘密,不是那事……”
“原来如此。”郁菀喃喃声,笑着认下不对,真正离了她这儿。
门掩上的瞬间,一室光亮疏忽黯淡,仅有的光还是从窗外来,令约站在原地,手背贴去脸上试图降降温。
静了会儿,就着微光到床头找到那枝玫瑰,又从窗边拿了那截刻字的竹筒,到角落里舀了些清水灌进竹瓶中,插花放到桌上。
花香甜淡,她顺势坐到桌边,一手支颐,一手挠挠花瓣,脑子里说很乱却也很空,空到不知该从哪处想起。
愣了半天,还是窗外的亮光先灭下,她转头,见窗里窗外都黑成一团,总算决定解衣躺下。
然躺下后并不睡,而是将枕边的玉佩摩挲个不停,最后索性两只手举起来把玩。
暗夜里,蝴蝶玉佩反出幽微的莹白光芒,她看着看着,忽然在床上滚上半圈,摊下胳膊,蒙住脸。
不好,她定是让对面那位痴相公传染了,竟笨笨痴痴抱着块玉笑。
她慌忙将玉藏好,转身背对它,闭眼。
与此同时,相距不远的另一座小楼里也有一人辗转难眠。
一直到月上中天,清辉透过窗扇,令约再一次睁开眼……仍不见睡意,脑袋里说很空却也很乱,乱到东也想想西也想想,这会儿已想到霍沉这时会在想什么——
她笃信他也没睡,毕竟她才收下他的玉,更何况她还将那个秘密告诉他,当是两倍的睡不着。
她盯着地上那团皎白的光,想起霍沉听完那话的模样,嘴角翘高,俄顷想起另一回事,蹙了眉头。
她好像忘了拿灯,还忘了关门……
***
夜里晚睡,日里自然也不会早起,甚至醒来后还有些眼涩。
令约坐在小桌旁吃粥时还在揉眼,郁菀坐在她对面绣手帕,一边挑眼问她:“今日还去纸坊吗?”
“我再想想……”
去的话,十之八.九会遇见霍沉和她同去,那样的话,面对面时兴许会有些害羞。不去的话,又没什么道理,迟早是要见他的,早晚并无差别。
她吃完最后一口凉粥,衡量出结果来:“要去的,今日还有几件九霞纸要整理呢。”
郁菀并无异议,只问她:“前些日子让你劝他的话可说了?”
“说了,但他不听我的。”
不听这话倒不反常,郁菀点头放任她去……家里个个儿都是忙人,她乐得清闲。
出门前,令约被郁菀勒令戴上顶帷帽,她走到院里,四周看看。
迴廊上空空荡荡,篱笆和秋千椅上也光秃秃,两棵梅树上只见春节时她挂上去已经褪色的小灯笼,不见甚么大灯笼……
若非早间她还看到那块玉佩和那枝玫瑰,几乎要以为昨夜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她晃过神,斟酌下拐到院东,走小道去后面,见到屋后葡萄架的瞬间,椽下的人也见到她,唰地起身,越过篱笆看她。
令约揭开帷帽前面的纱,往前走几步,看清石桌上摆了大堆的玫瑰花瓣,好奇问他道:“这是做什么?”
“在占算。”霍沉话接得利落,但呆。
令约歪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他从一旁拣来朵完整的,阔步走出庭院,到她面前细心解释:
“数有奇耦,花瓣亦有奇耦,我随手拿上枝,一片一片摘下,一瓣叫‘贺姑娘会原谅我’,一瓣叫‘贺姑娘不会原谅我’,数到最后剩下谁便以谁为准。”
令约听得睁圆杏眼,仰头看他。
“那数到最后是什么?”
“是‘贺姑娘会原谅我’,”霍沉喉结动了动,压低了声,“贺姑娘怎么看?”
贺姑娘牵唇笑笑,认真道:“你当着我的面‘占算’一次就知道了。”
闻言,霍沉脸色一僵。
实不相瞒……他数了整早都是“不会原谅”,这些他亲手种下的花似乎个个儿都恩将仇报,他先数“会原谅”时到最后一瓣必然是“不会原谅”,反之亦然。
“怎么?难道你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