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发现这边的院子比他们家的院子还要大一圈,多了二十几间房子,布置得很雅致,打扫得也很干净,做个临时住所,还真挺好的。
金氏把王晞拉到旁边,说着租金的事:“看样子就是自己住的,能租给我们就已经是大恩了,钱上我们就不能太小气了。”
王晞觉得陈珞肯定不会收这银子的,但她嫂嫂当家作主惯了,她就是说出来,她嫂嫂也会把她当成推托之词,说不定还以为她不懂事,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她笑道:“您做主就行了,我都可以。”
金氏满意地点头,正要说什么,就看见陈珞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王晞吓了一大跳。
陈珞已上前给金氏和王晞行礼,还笑着道:“你们看这院子怎么样?有没有要修缮的地方?你们跟我说一声,我也好早点安排人过来修缮。”
就算是有,为了王晞的体面,他们也不会说什么——自己修缮就行了。陈珞还得承他们家这个情。
金氏笑吟吟地应了,道:“什么地方都好,添一分太多,减一分太少,打扫干净了,人就能直接搬过来,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陈珞像松了口气似的。
金氏看这妹婿就更满意了。
谁知道陈珞接着对王晞道:“你向来喜欢莳花弄草的,要不要我带你去后面的花园瞧瞧,你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改的。”
只邀了王晞,没提金氏。
金氏在心里直笑,觉得肚子都笑得有点疼起来。
虽说儿女婚事都是媒妁之言,可儿女能过得好,夫妻和美,子女双全,那做父母的就再高兴不过了。王晞常和陈珞私底下接触,是有些不合礼数,但王晨也好,金氏也好,觉得人不接触就不知道好坏,是不是合适自己,与其婚后再乱折腾,不如婚前多接触些。
退婚总比和离强。
金氏也就当没听懂,还道:“这儿这葡萄架搭得好,我正好坐在这里吹吹风,乘着凉,就不跟着你们到处跑了,这天气也太热了些。”
王晞面色通红,见陈珞没有否认的意思,也不好多说,沉默着跟陈珞去了后面的花园。
说是花园,也就是从护城河那边引了个活水,在院子一角挖了个塘,种了半塘的荷花,养了半塘的锦鲤,造了个小小的景观罢了。
王晞站在塘边的竹林旁,等着陈珞和她开口说话。
陈珞却沉默了良久都没有开口。
王晞心中不安,抬睑看他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直管跟我说,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还不至于顶不住。”随后还和他开玩笑道,“就算我昏倒了,这不我嫂嫂还在前院,你喊一声她就到了,肯定不会赖到你身上去的。你放心好了!”
平时她这么一说,陈珞都会嚷嚷着辩解起来。可这次,他一声没吭,好像已经感觉到了她会怎么对待他似的。
她只好用手肘拐了拐他的胳膊,道:“你快点说!不然我可就跟我嫂嫂回去了。”
陈珞听着还是踌躇了好一会儿,这才低声问:“要是我的婚事一时办不了了怎么办?”
王晞听着就很不舒服,直白地道:“是你不想娶我了?还是出了什么事?你别管别人怎么想,跟我说实话,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怎么说的。”
说完,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陈珞,仿佛要看到他心里似的。
陈珞不安地搓了搓指尖,和她低语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这几天都在宫里,我有点担心我们的婚礼不能如期举行。祖父母和爹娘拖家带口的已经登船,准备进京,这要是婚礼往后推,可怎么办好?”
王晞听得心里翻江倒海,指了指皇宫的方向,道:“是那边吗?”
陈珞点头,声压得更低了:“端午节的时候不是举行了龙舟赛吗?皇上回宫就心悸发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我们才得信。如今内阁的各位阁老们都在逼着皇上立储君呢!
“别的我都不担心,我就怕万一国丧,我们的婚事就得推后了。
“真是太麻烦了!”
王晞情不自禁地仔细地打量着陈珞的神色,觉得他看似平静,眼底却带着几分郁色。
不管皇上怎么对他,在他小的时候,皇上也曾经给过他温暖。如今皇上老了,可能寿元不保了,他嘴上虽然不说,但心底还是有些伤心的吧!
王晞忍不住就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端午节离这都有月余了,心悸这种病你也是知道的,当时若能救过来,事后一般都没有什么大碍。既然皇上救过来了,就怕有人盼着皇上有什么地方不妥都不太可能了。
“如果真是因为这个耽搁了婚期,那也没什么。”她继续安慰他,“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留他们在京城多住些日子,你也可以给他们做向导,让他们更了解你啊!”
第二百四十二章 本心
王曦的话并没能安慰到陈珞,他烦躁得很。
早知道如此,薄家调查宁嫔那个族兄严皓的时候,他就应该加把柴的,也许立储之事早就解决了。也免得事情拖到过了端午节还没有个结果。
他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长公主。
长公主也没有办法,苦笑道:“总不能提前帮你把婚事办了吧?人家长辈还在路上呢!”
是啊。大家欢欢喜喜地来参加他们的婚礼,难道让人白欢喜一场吗?
再就是王曦,一辈子的事,他也不想她留下什么遗憾,受什么委屈。
接下来的几天,陈珞依旧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王曦很难见他一面。
王曦依稀感觉到他在筹划什么似的。
她找了大哥王晨商量。
谁知道王晨和她刚刚坐下来,大掌柜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是大皇子早朝上自请就藩,想离开京城。
据说皇上气得再次心悸,大朝会不欢而散。
王曦和王晨直皱眉。王曦问王晨:“要是你是皇上,你会怎么做?”
王晨想了想,道:“或者是更固执吧!”他还提醒王曦:“你还记得族里的王爷爷吗?”
原本是王家掌管账目的前辈,年纪大了,刚愎自用,居然做出了不经过族中话事人借款给家中子弟的事,晚节不保。
王家因此吸取教训,族中老者年过五旬都要退下来荣养。
王曦眉头就皱得更厉害了。
接着朝中就有人提出七皇子年纪不小了,是不是也应该就藩。
这一下如同捅了马蜂窝似的,皇上雷霆大怒,杖责了七八个言官。
陈珞来看王曦的时候,眼神却闪闪发光,道:“这件事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皇上并不是个容易被激怒的人,可这一次,他没能忍住。朝中大臣几乎都知道皇上意图了。
陈珞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戏称为“图穷匕见”,道:“就怕皇上和我们拖着,他能发脾气,就是乱了阵脚,就再好不过了。”
王曦看着都觉得累,道:“那大皇子呢?他真的会去就藩吗?会去哪里?”
她觉得皇上肯定不会放七皇子出京,但大皇子就不一定了。
陈珞笑了起来,道:“不管大皇子去哪里,二皇子的婚事已刻不容缓,估计这几天就会有结果了。”
王曦讶然,忙道:“定了谁家?是皇上定的还是薄家定的?”
这个时候站队,勇气可嘉啊!
她还是挺佩服的。
陈珞见了,就笑着捏了捏她的面颊。
王曦有双如清溪般的眼睛,想什么,有时候一眼就能看清楚。
在别人眼里,他何尝不是个佞臣,除了巴结奉承皇上,还有什么本事。但他去求事,她不是一样同意了。
再说风险,王家冒的风险更大吧?
也正因为如此,他从前设定的种种手段都没有用,而是宁愿时间拖长一点,也要手段温和些,免得到时候拖累了她。才会让事情一直这样焦灼着没有个定论。
陈珞笑道:“薄家从中牵的线,订了翰林院大学士范士阳的女儿。”
王曦睁大了眼睛。
加上薄明月的婚事,薄家这是和士林的清流拉上了关系。
她心中一动,道:“那薄家六小姐的婚事呢?“
“应该也快了。”陈珞笑道,“若是不出错,应该会定下工部给事中王从安的女儿。”
这两家从父亲的职位看,都不显赫。
王曦道:“这两家是不是家里很有底蕴。”
陈珞赞赏地看着王曦,笑道:“那到不是。不过不管是王家还是范家,都是江南世代耕读传世之家,特别王家,有个叫‘有间’的藏书楼,号称江南第一书楼。定期会向家贫的学子开放,在江南很有名气。范家呢,是世代和扬州翁家联姻,翁家祖上曾经出过两任帝师,三位阁老,到如今,还有进士八九人,说是江南第一大家也可闭着眼睛吹一吹。“
这婚事安排得妙。
王曦颇为感慨地道:“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婚,能把这些人家扒拉出来,还是挺厉害的。”
陈珞冲着王曦笑,道:“你猜?”
王曦心生疑惑,道:“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典故不成?”
陈珞哈哈地笑,也没有故弄悬虚,道:“是谢大人的主意。”
“谢时,谢大人吗?”王曦愕然。
谢家是王家在朝中的靠山,就是她的婚事,她大哥都听了长公主的意见,请了江川伯做媒人,没想到……
陈珞收敛了笑意,眉宇间带着几分肃然,道:“这件事还要多谢大舅兄。我说动了俞大人,但内阁五位阁老,俞大人也独木难成林。大舅兄就帮我引见了和俞大人政见不和的谢大人,加之还有原本就不赞同皇上这样胡闹的季大人,大家都觉得不能让皇上这样随心所欲下去了。立幼爱,是动摇国本之事,此例一开,后患无穷。二皇子和薄六小姐的婚事,也是几位阁老一起商议的。
“若是皇上还不同意,那就只好这样拖下去了。
“看最后是谁沉不住气了。”
“只怕到时候朝堂上又有一番争执。”王曦有些不安地道。
陈珞笑道:“就算大家顺着皇上,难道就没有争执吗?”
但这样逼迫皇上,皇上肯定会愤怒。
而且,就像立幼爱一样,一旦内阁的阁老们能和皇上的决定抗争了,内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还会像从前那样放权吗?只怕也是后患无穷。
若新帝是在这种情况下继位的,他心里又会怎么想呢?
王曦身上一阵寒冷,猛地抓住了陈珞的胳膊,道:“能退出这件事吗?我怕新帝继位,你会被皇上忌惮,鸟尽弓藏。”
皇上要是不在了,继位者毕竟只是陈珞的表兄,他未必就比现在更好。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陈珞没有什么军功傍身,否则也不会如此了。
陈珞知道王曦担心什么,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自己出去做这件事的。我只是和俞大人谢大人私交不错,有时候会帮他们跑跑腿罢了。至于你担心军功,北燕是我家的老地方,等新帝登基,我就会申请过去的。我父亲说起来恐怕得活个一二十年没问题,镇国公府的爵位,他愿意交给谁就交给谁吧?
“只是我若去北燕,那边天寒地冻,物产贫脊,我就怕你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