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年,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可以吗?”
岑年侧头看了他两眼,‘嗯’了一声。
路边有个小酒馆,酒馆的确很小,一个客人也没有,老板一个人在柜台边,抱着吉他唱苏格兰民谣。店面很老了,装修还行,光线昏暗,角落竟然摆着一架三角钢琴。
傅燃点了一杯豆奶,而岑年则点了一杯咖啡。老板看了看两人的脸,没多说什么,很快就把喝的东西上齐,继续弹唱。
傅燃把豆奶推给岑年,把咖啡端到自己面前。温声说
“以前,有个小男孩。”
“嗯。”岑年用勺子搅了搅豆奶,毫不捧场,“小男孩是你吗?”
“……是。”傅燃哑然片刻,笑了,“我想用第三人称讲这个故事,可以吗?”
“请便。”岑年做了个手势。
“他小时候,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父母间很和睦,家里也并不困难,他想要的东西——玩具车,游戏机,奥特曼,全部都有。除了每个周六,母亲都会把他叫到一个小小的房间里,给他打针。”
听到此处,岑年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他。
傅燃的神情很平淡,注视着岑年,仿佛这的确是个稍微有点残忍的睡前故事
“打针很疼,但是打完针,一直不喜欢搭理他的母亲会搂着他说说话,所以小男孩觉得,疼是值得的。小男孩六岁那年放学回家,看见他的爸爸……”
傅燃说到此处,喝了口咖啡,继续说
“躺在地上,他的妈妈手里拿着一把沾了血的刀,看向小男孩。她冲上来了,与平时温柔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有点像奥特曼里摧毁城市的怪兽。”
岑年定定地看着傅燃,‘嗯’了一声。
“这时候,一群陌生的人出现,拦住了她,也救了小男孩一命。那群人说,小男孩的母亲是被迫嫁给父亲的,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谋划着怎么杀掉自己的丈夫,并长期在暗中给小男孩注射微量高放射性的药——”
岑年忍不住前倾了身体,打断他
“所以,你会是傻大个那个样子?”
傅燃笑了笑,温声说
“这是后面的情节了,年年——不,岑年,我们先读完这一段,好吗?”
岑年“……”
他又往后靠,陷进沙发里,说“好的。”
“小男孩家族本来就有病史,并且长年被注射药物,许多专家都断言,他活不过三十岁的。”
岑年细细打量着傅燃说这话的表情,眉头蹙了蹙。
傅燃仍用那么温柔的眼神看着他
“后来,小男孩搬去跟爷爷奶奶一起住。别人都跟他说,他会很快死掉,但是他不信——他明明这么健康,高中的长跑比赛还拿了第一名。高考前的那个晚上,爷爷跟他下了半局棋,他考完回来时,爷爷倒在棋盘边,就像睡着了一样。”
“小男孩总觉得,爷爷还会醒过来,跟他下完这半局棋?”岑年抢了傅燃的话。
傅燃并不生气,忍俊不禁地点了点头
“是的。那天之后,奶奶的记忆也开始模糊,她有时根本记不得小男孩,有时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喊爷爷的名字。小男孩大学四年级那年,奶奶去世了。”
岑年沉默片刻,点头。
“小男孩当时觉得,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但后来他发现,命运远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残忍。它总是会给小男孩一些东西,又很快把它们全部夺走。”
比如爷爷奶奶,比如表面上的健康,比如……岑年。
傅燃垂了垂眼睑,喝了一口咖啡,嗓音低沉,继续这个故事
“那一天,他在自己的脖子上,发现了一个红疹。后来他发现,自己的记忆有许多丢失片段,反应力也逐渐迟钝。”
“他很害怕,害怕有一天,他真的变成了路边一个满身红疹、智力低下的流浪汉。没想到,他害怕的那一天,很快就来了。”
岑年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