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萨克抬了抬眉毛:“安娜大人。”
“啊,父亲,”安娜这才转过头,“您也在?”
“埃莉诺女士要在这里留宿几日,请您多加照拂。”面对骄横的女儿,一族之长可谓能屈能伸。
埃莉诺在一旁看着又想笑。艾萨克显然察觉了埃莉诺对他心存戒备,这对父女将不和摆在脸上演给她看,是故意引她入瓮、好与安娜交心?
“我知道了,”安娜懒懒摆手,“退下吧。”
艾萨克盯了安娜一眼,默然离开。
“好了,剥了半天就这么点。”安娜刻薄地嘲弄贴身侍女,将她一推,“你也退下。”
埃莉诺这才仔细端详这侍女的面孔--之前没见过。
“她做着一步登天当夫人的美梦,但老头子可没那么容易被迷住,消遣劲头过了就打发她来监视我。”安娜冷哼一声,将扇子往地上重重一掷。
埃莉诺不予置评,微微笑着走到榻前,将扇子捡起来,递给皇后时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之前一直见到的乐师怎么不见了?怪不得我总觉得缺了什么,原来是没听到音乐。”
安娜脸上的嗤笑也骤然收进去,故意不去接扇子:“他啊,我听腻了,打发走了。”不等埃莉诺答话,她抢先追问:“你不也是?怎么不见你那小骑士?”
埃莉诺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幽幽道:“他身上有差事。”
“你很担心他?”安娜突然又缓了语气,拿过羽扇一展,轻飘飘的扇面后露出双关切的眼睛,“坐吧。”
“是。”埃莉诺在榻边的脚凳上坐下。
这正是那侍女刚刚的位置。
安娜对埃莉诺的低姿态很满意,象牙扇骨在她肩头轻轻一按:“我母亲走得早,老头子根本不懂女人的心事,有什么难处,你可以和我说。”
“您今日叫我来,是为了……”
“啊对,还有你和约翰的婚事。”
埃莉诺抿唇不语,半晌才甚是难堪地自白:“他对此很生气,您也明白,八国那里……”
安娜会意地连声应,噗嗤一笑:“所以小骑士和你闹别扭了?”
“我就找了个由头让他出城了。”埃莉诺垂着头,足边倾倒的那只银碗中蓦地一明一暗。碗底正朝着房门,看来刚才门帘忽然动了一记,而房中白日也点着蜡烛,一点点光影变化都分毫毕现。她恍若不觉,继续轻声说:“约翰大人很好,但我……”
安娜宽和地劝她:“婚姻是一回事,爱情是另一回事,约翰也不会介意的。”
埃莉诺缄默不语。
安娜半晌才轻轻道:“我也一样。”
院中几声鸟鸣,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渐次又成了一场暴雨。
乔治在雨势转大前从边门闪进塞坎达斯宅邸。大雨,主人外出,红瓦下的白墙像被洇透的白布,阴惨惨的。他再次确认身后无人跟踪,才绕了个圈子朝主屋靠近。他成功甩开了艾萨克的探子,为此却不得不弃马不行。幸而他早有准备,刚才骑出去的是宅子里的备马,这一月来日渐熟悉的坐骑还在马厩。
四方庭院转角,迎面来了个穿斗篷的人。乔治没打算隐藏行踪,反而侧了身让对方先行。错身而过的瞬间,来人却驻足:“乔治爵士?”
“塞维尔大人。您要出门?”
“艾奥圣殿传唤,”神官将兜帽稍往下推,笑了笑,“能碰到您真是幸运,我有样东西早就该还给您了,请您稍等。”
塞维尔很快赶回,从衣袖中摸出一封信。
乔治看了一眼,了然:这是离开德菲时,他为了防止皮提亚预言应验而交给塞维尔保管的信。塞维尔竟然一路带到了艾斯纳,乔治不由有些惊讶。
神官却不打算多解释,将信送到便颔首作别:“不能让圣殿的人久等。”
“请您留步,”乔治眯了眯眼,“您脸色有些苍白,是否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