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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一一分辨,那是四十九道不同的声音,混合纠缠被迫拢在一起,如同夏夜的蛙鸣,街道上汽车驶过的噪音,辅助剧情的背景音,没人会去在意,起码在场的两人没一个将它们放在心上。
等它们累了,倦了,放弃了,墓室内重归安静。
鱼霄睁开了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面罕见地显露出疲惫。
陈启星抱着双臂,站得不近不远,送上祝福:“恭喜你。”
“现在说恭喜,还早了点。”鱼霄撩起眼睑,看向陈启星的同时挑了挑眉,“劳烦你动手,把竹子砍下来吧。”
“我吗?”陈启星望向角落里被栽在花盆里的竹子,“我动手,你放心?”
“没什么不放心的。”鱼霄淡淡地道,投来的目光里甚至充满了信任——如果陈启星理解能力没出毛病的话。
陈启星喉头一哽,他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这种感觉稍纵即逝,他还没来得及深想,鱼霄就催促道:“动作快点。”
“行吧。”陈启星耸肩,弯腰拨开脚边一大堆杂乱的方便食品,找到那把锋利的砍刀,拎着刀往角落里走。
那几根竹子实在纤细且脆弱,乍一看像是营养不良的残次品,拦腰砍断毫不费力,它与正常竹子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这玩意儿被砍伤会流血,血量还不少,汩汩地从根部冒出来,流了一地,腥味瞬间盈满了整个封闭的空间。
陈启星不适地皱了皱鼻子,一手拎砍刀,一手握着竹子转回来。
红到发黑的血滴了一路,第一刀下去的时候甚至有一线血呲到了他脸上,从下颌蜿蜒过鼻梁,直飚到额角,这条血痕使他看上去病态且冷漠,像是刚从犯罪现场趾高气昂步出来的杀人犯。
“你知道死亡是什么滋味吗?”鱼霄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喃喃道。
陈启星把血竹掷在回春鼎下方,视线自下而上,穿越过长的发梢定定地落在鱼霄脸上:“不知道,但我想我很快就会知道了。”
鱼霄努努嘴,像是默认了这个事实。他一扬手,那团得之不易的浊气就脱离了桎梏,缓缓朝地上躺着的两排血竹飘过来。
陈启星把眼睛瞪大到极限,不容这过程中的一丝细节被忽略。
白光行至他面前的时候,照亮他凝结了血垢的面庞,那一刻,瞳仁在颤抖,灵魂在共振,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深层洗礼,那是一团神圣的光,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朝圣般小心翼翼地触碰。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跟摸到空气别无二致。
但他的心却倏地热了起来。
浊气与他阔别,奔向它旅途的终点,依附到血竹,一点点被吸收殆尽。刹那间,刺眼的白光盛放,陈启星被逼得抬手遮眼,后退几步。
等刺痛的肉眼适应了这明晃晃的亮度,他忍着生理性泪水看过去。
白光中央,两排血竹逐渐舒展扩大,幻化出躯干、四肢和头颅,真真切切是个人的模样。
陈启星怔住了,他一动不动,捧着心窝目睹奇迹上演。那一刻,他的大脑全部空白,忘了计划,忘了防备,进入了物我两相忘的境界。
“你时日无多,病痛不久就会夺走你生的权利。”鱼霄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响起,隔着一层缥缈厚实的纱,“你介意我提前让你去死吗?”
比他的声音更快的,是他的动作。
不过是喉结上下一滑动的间隙,一袭红衣便飘然而至,骇人的力量锁住了细长的颈项。
第100章第100章
陈启星已近极限,在与陆惊风林谙的对阵中,他的法力损耗殆尽,羸弱的病体也不堪一击,死亡迟早降临,鱼霄不过是加速了这个进程。
意料之中。
喉骨传来咯吱错位的轻响,眼前阵阵发黑,于胸腔的憋闷与混沌的窒息感中他努力分辨出鱼霄冷漠的面孔。
那人背手站在那儿,两步的距离宛如天堑鸿沟,依旧是那副高位者傲世轻物的姿态,那张脸上或许曾滑过一丝凝重与不忍,绝不会停留太久。
然而哪怕是清浅鄙陋的一丝,也足够别有用心长袖善舞之人发挥利用。
世上有一心向死之人,譬如陆惊风;有一心向生之人,譬如陈启星;也有无谓生死,疯癫任性的鱼霄之流,所作所为全凭本心。
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其中更深的纠葛理不清,索性不理。
陈启星艰难地弯了弯嘴角,满足地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