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他不会伤害我。”林谙按着肩膀上的伤,头也不回地往茅楹狂奔而去的方向走,以他所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
陆惊风在原地徘徊两步,跟上,眼角余光瞄见“林汐涯”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始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确实也没有攻击的意图。
陆惊风一路走,感受到那人身上发散出的阴气,浓烈到肆虐张扬的地步,化为实质可见的刺骨寒刃盘旋在周围,刮擦着裸露在外的肌肤,钝钝的,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他紧了紧衣领,浑身打了个激灵。
林谙的背影就是正前方,一臂距离,近在咫尺,陆惊风却觉得他离自己是那么的遥远,好像从未真正靠近过。这种疏离感激起一阵焦灼与不安,他掐着手指,想开口问点什么,质询或者指责,随便什么都行,却一时很难找到自己的声音。
林谙从始至终,也没有想要解释的倾向。
“要不要先处理一下伤口?”陆惊风选择了一个比较温和的开头方式。
林谙摇头:“不用,没事。”
说完顿了一秒,又道,“茅楹比我们快一步。”
“嗯。”
陆惊风于是不再询问,埋下头。
林谙的伤势很重,从他说话就能听出来,简短的句子是为了掩饰虚浮的气息,他是怕茅楹万一跟鱼霄对上,撑不了多久,所以竭力隐忍,不想浪费时间在除了营救以外的任何一件事上。
陆惊风很明白,所以不勉强,彼此心照不宣,默契地加快了脚程。
……
“他们来了。”
阴影里蜷缩着的身影略微动了动,头颅偏转过角度。
“哦。”
鱼霄悬空在回春鼎正上方,闭着眼睛,张开双臂,下巴倨傲地抬起,血红的衣衫垂坠下来盖过脚尖,发梢、衣袂、表情,都纹丝不动,宛如一簇凝固的火苗。
“你一点都不意外。”陈启星的语气夹杂了一丝本人难以察觉的苦涩。
“他很强。”鱼霄平铺直叙,语调低缓,“你不是他的对手。当然,你也很强,如果你能活到他那个年纪,一定会胜过他。”
陈启星神经质地咬着下嘴唇的死皮,缄默不语。
他抬手拉开过长的衣袖,看了看腕上的表。
“别急,快了。”
鱼霄没睁眼,也能感知到年轻人无法掩饰的焦躁。
机械手表转动起来发出嗒嗒的轻响,不疾不徐,时间永远不会因为某一个人而加快或变慢,这就是它无情的地方。
这声音催得陈启星兴奋起来,心跳一拍快过一拍,胸腔里鼓动涨满的情绪令他承受不住,他不得不认命的长舒一口气,吃力地爬起来,通过走动的方式来纾解一二。
移动的过程中,他的眼睛始终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鱼霄。
这种注视带有很强的穿透力,在暗处熠熠生辉。
比他的眼睛更亮的,是鱼霄慢慢合拢的掌心里凝聚起来的一团白光。
白光从最初的一丝半缕,随着时间的推进,以及炉中灵魂一个接一个的消逝,逐渐缠绕成毛线团的大小。
那就是四十九恶魂炼出的浊气。
所谓浊气,即人死前吊在嗓子里的最后一口气息,带着世上最浓烈的对生的执念和渴望,许许多多份渴望凝聚在一起,就成了一颗种子。
现在这颗种子在鱼霄手中萌芽。
真是一幅美好的景象。陈启星吊着嘴角想。
寂静中开始响起细碎朦胧的低语,或者说是,千篇一律的哀鸣。
“我还不想死。”
“救……救命。”
“我要活着,我要活下去,谁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