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启动后,墓顶弹开一扇天窗,还有一根绳索垂下来。微弱的星光透了进来,他们进墓已有数个时辰,此时已是夜晚。
小黑将昏迷不醒的托利负在背上,拽住绳索攀越,从窗口穿出去。顾怀清也背着段明臣,紧随着小黑出了墓穴。
他们出来的位置与进去的地方不同,已经离开了那赤色流沙陷阱,七星圆柱也远远的甩在身后。
沙漠里昼夜温差很大,白日燥热的天气,到了晚间却迅速降温,寒意沁人。
遥望天际,冷月无声,繁星似锦,沙丘连绵起伏,静谧的荒漠无边无际。
顾怀清深深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却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耳畔响起一声悠扬的号角声,沙丘后面冲出无数人马,穿着熟悉的黑甲红袍,正是大齐军队,看那阵势,人数恐怕不下两千之多。
顾怀清心底微沉,很显然大齐是有备而来,布好了天罗地网,其他几队人马,包括托利带的乌孙国武士,恐怕都已被屠戮殆尽了。这么一来,托利即使被释放,恐怕也很难顺利离开吧。
“主人,请把段大人的穴道解开。”小黑小声道。
大齐的两千兵马都是段明臣带来的子弟兵,对他非常忠心,只听从段明臣的指挥,若是知道段明臣被人挟持,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顾怀清也明白这个道理,挥手解开了段明臣的穴道,同时也解了托利的穴道。
顾怀清无视段明臣警告的眼神,低咳一声,凑到托利的耳边小声道:“王子殿下,你可愿去大齐作客几日?”
托利虽然昏睡,但他是极其聪慧之人,一看这架势,就立刻明白过来。他的反应也异常迅速,突然骈指戳向顾怀清腰间。
两人靠得很近,顾怀清分神防止段明臣冲过来,完全没有防备托利居然会对自己动手,竟然被他偷袭得手了!
托利距离太近,速度又快,连段明臣和小黑都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怀清被托利扣进怀里。
“放开主人!”小黑怒道。
段明臣的怒火更盛,脸色阴沉得暴雨将至的天空,但是他更能控制情绪,尽量保持冷静的口吻,说道:“王子殿下,你应该能判断出如今的形势,你独自一人,难道想对抗我们两千大军?你束手就缚,还有一线生机,负隅顽抗只会加速灭亡,挟持怀清对你没有任何帮助。”
“段明臣,你当我是傻子么?我投降,即使不死,也只能当一辈子的阶下囚!我一个人当然不是你们的对手,不过……”
托利伸出手,扣住顾怀清的脖子,他的手指箍得很紧,让顾怀清无法呼吸,白皙的脸涨红起来,“我死不要紧,有他陪着,黄泉路上我们也能做个伴儿。段大人,你舍得他死么?”
小黑忍不住骂道:“你简直狼心狗肺,方才主人还在为你求情,你竟然恩将仇报!”
段明臣脸色铁青,怒火充盈着他的双眸,但是他不得不压抑住怒气,问道:“说,你要什么条件?”
托利抬起下巴,对小黑道:“你去把赤霞和雪莲牵过来。”
小黑看了一眼段明臣,段明臣冲他点了点头,小黑便依言将两匹骏马牵过来。
托利道:“把马留下,你们退后十里!”
段明臣和小黑都没有挪动脚步,段明臣皱眉道:“你不能带走怀清。”
托利冷冷一笑,突然从怀里拔出一把手铳,赫然是马大胡子之前用过的那把,却不知何时被他偷偷藏起来。
托利将枪口瞄准顾怀清的大腿,熟练的搬动扳机,只听砰的一声,顾怀清的左腿中了一弹,他浑身疼得打颤,鲜血从大腿的伤口涌出来。
“你!!”段明臣几乎跳起来,暴怒的吼道,“该死,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说过了,你们退后,退到十里之外!”托利琉璃色的眼睛闪动着疯狂的光芒,显然是被逼急了,“我自幼在沙漠生活,耳朵很灵敏,十里之内的马蹄声我都能听见。只要让我听到你们靠近的声音,我就给他一枪。你若是不顾念他的性命,就尽管追上来试试!”
段明臣看得出来,托利是认真的,疯狂的神态跟亡命之徒没有两样,人在生死关头,什么都做得出来。本来是稳操胜券的局面,却被托利这赌徒般的行为给扰乱了。
段明臣望着被托利拦腰搂住的顾怀清,他紧紧闭着眼,额头上都是冷汗,却倔强的咬着唇,把下唇都咬出血印来,可见疼得有多厉害。段明臣的心像被人撕裂了一般,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大人……”小黑迟疑的问道。
在他们身后,两千名悍勇的士兵静默无声,等待段明臣的指令。
段明臣痛苦的闭上眼,高抬起手臂,重重的往后一挥。
“撤!”
作者有话要说: 掩面,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虐清清的,我是亲妈啊,亲妈……【颤抖的尔康手
☆、第200章 生死有命
苍莽的大漠无边无垠, 入目皆是焦黄一片, 毒辣的骄阳当头灼晒,烤得人身上几乎要冒烟。
荒无人烟的沙漠中,一红一白两匹马驮着两个青年,顶着烈日踽踽行走, 在干涸的沙子上留下两串马蹄印。
红马背上伏着的一位俊美的青年,他的左腿裹着厚厚的布条, 俊脸因为失血而苍白,嘴唇被风沙吹得干涸开裂。
“怀清,还撑得住么?”骑白马的青年露出担忧的神情, 取出牛皮水袋, 拧开来送到他的嘴边, “来,再喝点水。”
顾怀清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只是把头扭到另一边。
托利也不生气,只是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自从前一夜自己打伤他,挟持他逃离西昌遗址, 顾怀清就再也不肯跟自己说一句话。
托利不怪他,被自己亲近的人伤害,顾怀清心里有怨恨,这是自然的。可是就算再来一次,托利也没有别的选择。
段明臣唯一的弱点就是顾怀清,他只能利用这一点逃脱。伤害了顾怀清,托利心中也觉得歉疚,但是将来总是可以补偿他的。
段明臣估计是怕托利再伤害顾怀清,竟然真的守信没有追近。
托利给顾怀清的大腿上了金疮药,包扎好伤口,然而毕竟不能拖太久,时间长了恐怕伤口还是会溃烂。
托利看了看失血虚弱的青年,忍不住道:“怀清,昨天你是故意让我挟持的,对不对?以你的身手,应当可以躲开我的偷袭,可是你却没有动,让我抓住了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托利的发问让顾怀清冷漠的面容有了一丝波动,顾怀清微微抬眸,淡淡的道:“你救过我一命,我也还你一命,从此我们就两清了。”
托利听出顾怀清的疏离,心头泛起一阵苦涩,沉默了半晌,柔声道:“坚持一下,往西再走一段路,我们就能走出沙漠了。”
顾怀清鼻子里嗯了一声。等离开这片沙漠,他就跟托利分道扬镳,今后再无瓜葛。
只是顾怀清没料到,托利所说的一段路,竟是走了一天一夜。
他们匆匆逃离,马背上只绑了两只水袋,却没有食物,两人只靠着这点水硬撑着。
顾怀清受累于腿伤,开始还能勉强打起精神坚持,但渐渐的支撑不住了,到后来神智都不清醒了,浑身滚烫发热,像架在火上烤着一般。
托利见顾怀清发起高烧,心中焦急万分,可是身上没有药材,只能拼命的催动马儿赶路。
在沙漠里跋涉了两天,茫茫沙海无边无际,身体困乏饥渴,还要提防身后的齐军追赶,托利生生的熬瘦了一圈,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可是他没有放弃,靠着意志咬牙坚持着。
总算是他们的运气不错,在快要接近沙漠边缘时,遇见了乌孙国的一个商队。商队的领袖认出托利王子,也解救了他们。
顾怀清清醒过来,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他望着头顶的姜黄色帐篷,摸着身下柔软的兽皮,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顾怀清刚刚一挪动身体,伺候在一旁的侍女就察觉了。那侍女生得高鼻深目,体态丰腴,服饰也不同于中原人士,她见顾怀清醒来,兴奋的叽里呱啦说了几句话,顾怀清完全听不懂,只能一脸茫然的望着她,侍女跺了跺脚,跑出去叫人。
顾怀清伸手摸了摸左腿,中弹的地方得到妥善的治疗,伤口已结痂,不再疼痛了。可能是因为病了几日,身体尚虚弱,只动了两下就感觉眼前发黑,胸口发闷。
很快,帐篷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托利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威严、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
顾怀清打起精神,微眯起眼打量来人。从那人与托利肖似的面容,以及头上戴的王冠,不难判断出这位应该就是乌孙国现任国王摩诃多,从血缘关系上,顾怀清还要叫他一声舅舅。
见到顾怀清,摩诃多显得十分激动,不等顾怀清行礼,就上前扶住他的肩膀,连声道:“好孩子,你总算醒过来了,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