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二姐张了张嘴,从喉咙里挤出略微嘶哑的声音:“我想回家了。”
茉茉顿时鼻头一酸,深吸了口气:“咱,咱们暂时先在这儿住着,大娘子不是说了吗?定会有办法……”
梅二姐摇了摇头:“我想回山庄去。”
茉茉无奈:“就是山庄,咱们现在也回不去呀。大爷都还未回来呢,若他回来了,肯定会接您和悄悄回家去的。”
梅二姐将悄悄递到了茉茉怀里:“她睡着了。”
“那奴婢放她去摇篮,二姐儿,别想了,早些歇息。”说罢,抱着悄悄起身。
梅二姐目送着茉茉进了内屋,起身走到了窗口,支起了小窗看着院子里那一片雪白的天地,心中顿觉伤感空虚。
她呐呐低语:“下好大的雪,阿渡……你在哪里呀?你什么时候回来?”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奚风渡与赶路的几个兄弟错过了投客栈,只能在大雪纷飞的野外将就一晚。
柴火在冷寂的雪夜里烧得噼叭作响,他们将带来的干粮热了热,就着烈酒饮了。
奚爷这一路远门,早已没了在皇城里时那般富贵模样,一脸胡子,衣裳已约有二十几日未换,都快要瞧不出原形。
好在他也长年外出,不是没经历过困苦的时候,所以也能顶得住。
“大爷。”此时前去探路回来的兄弟一脸高兴:“不远了,咱翻过这座山头,再行三五里路,估计能到。也就顶多三天时间。主要是这雪路不好走,马也跑不快,这山头得牵着马。”
奚风渡欣慰一笑:“可算是快到了。”
几人轮流着守夜,挨到了天亮,便牵着马儿慢行翻过了山头,到了山下镇子上,已经黄昏。
到了镇子便快了,速度比他们预期的快很多。
奚风渡本想快马加鞭赶路,但是考虑到手下的兄弟们实在已经疲惫不堪,便挑了一间上好的客栈,好好吃了一顿,休息一晚再走。
好久没有睡这么舒适的床,奚风渡反而失眠了,离开这些时间,离皇城天高地远的,也不知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她是否安好?
只希望这一去能够顺利见到那位传说中的神医,也算是不枉此行。
想到深夜,奚风渡才缓缓睡去,次日被一阵敲门声醒起,坐起往窗外一看,天已大亮。
他猛的翻身而起,一边披上衣裳,一边应到:“你们先去用早膳,我洗漱完便来。”
奚风渡粗略的整理了一番,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都有点被吓到,过后莞尔一笑,也没在意下楼与兄弟们一道儿用早膳去了。
临去前,打包了十斤牛肉,几瓶烧酒,又将水壶给装满,便火急火燎的上了路。
马蹄飞雪,箭影如梭的穿过古老的街道,直奔向五里路的长白山山脚。
到了的时候,正值傍晚,他们将马儿都栓在了村口,正巧遇一老妪出门收院子里风干的腊肉。
奚风渡走了过去,问道:“老婆婆,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老妪瞧了他一眼,似乎不愿与外人多说什么,防备心也很强。奚风渡想了想,掏出钱袋,不吝啬的拿了几锭碎银。
老妪见状,拿银子放嘴里咬了咬,确定是真的后,才笑眯眯的开了口。
“你想打听啥子?”
奚风渡:“我听朋友说,十几年前,有一位神医在这儿避世,似乎是姓叶?”
老妪听罢,顿时明了:“你若是来寻找那位叶神医的,怕是晚了,那叶神医,前年就去逝了。”
奚风渡好半晌没能反应过来,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去逝了?”
老妪:“是啊,就葬在村头那牛头坡那里,不远。”
奚风渡踉跄了两步情绪十分低落的蹲下身来,身体里所有的力气在那一瞬全部抽干,千里跋涉,历尽千辛万苦,却是这样的一个消息。
“大爷……”跟随的手下心中也顿觉难以接受,但又无可奈何。
“大爷,事已至此,您已经尽了全力,如今只能先回去再寻良医问问。”
奚风渡长叹了口气,从未见他如此丧气过,只是无力的道了两个字:“回吧。”
正要转身离去时,却又听得那老妪说道:“你找叶神医是找不着了,但是他还有个徒弟,得他真传,医术也是了得的。你家中可是有人病了?”
奚风渡听罢,顿时眸光一亮,折身情绪激动的上前问了个究竟。
“也成!也成的!他徒弟可也在这村庄里?”
老妪:“不在村庄,他住在老神医留下的独院里,离村庄有段路,不好找。眼看这天也要黑了,你们这一群人不好上山,不如暂歇上一晚,待明儿叫我家老头子带你们进山去?”
第85章
此时雪又开始下了起来,这山路十分难走, 若是无人带着上山在这白茫茫又陌生的一片山林里, 是很难认清楚方向的。
奚风渡当即便答应了下来,老妪给他们简单的收捡了一间柴房, 不说环境如何,至少是个能遮风避雪的地儿。
这一路行来, 吃了不少苦头,能有这么一处地儿也不错了。
奚风渡又给了这老妪不少银两, 道:“老婆婆, 晚间还麻烦你送些吃食过来, 若明日你带我们上山,事成后, 我定会重金厚谢。”
老妪一听立即欣喜答应,赶紧拿了银两叫老伴去买了米面和猪肉回来, 做了面饼肉汤送给了他们。
也不知是饿极了还是这老妪的手艺不错, 肉汤吃进嘴里鲜美可口, 面饼也十分香甜软糯。
昨日没能睡上好觉, 反倒是住在这间小柴屋里,奚风渡很快便睡了过去, 可能事情有了着落,心里压着的石头终于是卸了。
次日一大早,天还未全亮,听到枝头雪雀叽叽喳喳叫唤不停,奚风渡等人爬起简单洗漱了一番。
村里的老人都醒得早, 已经升起了炊烟做起了早饭。
吃了早饭,奚风渡依言给了老妪一半的订金,几人带了几个馍馍便跟着老妪上了山。
这山不算高,也不深,再加上村子里的人多,所以平日里未遇到过豺狼虎豹。
平时老妪顶熟悉的路,这会儿也有点摸不清楚方向,绕了一个上午,几人浑身都出了汗,可总算看见了山里那遗世独立的小木屋。
老妪移动着臃肿的身子走上前拍了拍门,气喘吁吁的:“阿莫,阿莫呀!你在家吗?”
敲了好一会儿,门才缓缓打开,只见一个素衣披发的年轻人,睡眼惺忪,定睛一看,道:“是王婶啊,这大雪天的,你咋来了?”
王婶移开了臃肿的身子,往身后指了指:“你瞧瞧,我给你带病人来了。”
年轻人懒懒的瞥了一眼,十分随意的问了句:“谁要看病哪?”
奚风渡走上前做了个揖:“是内人。”
莫青原睨了他一眼,“那人呢?”
奚风渡:“内人身体不适,无法长途跋涉,在家中静养着。”
莫青原打了一个哈欠:“你们一个个的,真有意思,病人不来,却叫我起来瞧病,我又不是大罗神仙。”
说着没一点儿同情心的进了屋,随意找了个根发带,将一头乌丝绑在了脑后,开始给屋里头那些笼子里的动物喂食。
奚风渡跟随着进了屋,说道:“在下一路从皇城赶来,千里迢迢,只希望莫神医能出手助我内人渡过此劫,若是有任何要求……”
莫青原:“要渡劫你找和尚呀,你找我这不是没戏吗?”
奚风渡深吸了口气,劝告自己莫动怒,这些个能人异士哪个不是古怪脾气,绝计不可义气用事,得罪了人。
“是在下言语欠佳,莫神医……”
“啧!”莫青原一脸不耐烦:“神医呢是我师傅,我就学了点儿皮毛,也不知道你听谁说我是什么神医,你这是白跑一趟。”
奚风渡无奈的看向王婶,王婶一脸尴尬:“我只说他是神医的真传弟子,没说他也是神医。”
奚风渡拧眉:“即是神医弟子,那必定医术也十分高超。”
莫青原长叹了口气:“我虽从小跟我师父学医,但我跟我师父的路子也完全不一样的,这方圆百里的人怕是都知道,你就算有病,也不一定敢找我莫青原医啊!”
说到此,这王婶也怕担责,将奚风渡悄悄拉到了一旁,小声道:“确实是这样,都医死不知多少人了,没人敢找他治病。”
奚风渡抽了口气儿:“那你怎么不早说?”
王婶:“你也没问我呀。”这分明是狡辩!
莫非真是白跑一趟?奚风渡此时也无心与王婶计较什么,王婶良心发现,又道:“大不了我不问你要剩下的一半银两。”
奚风渡:“你要我也不会给!”
王婶窘迫的笑着:“年轻人,气性忒大不好。”
奚风渡:“我告你,我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
王婶看着他双眼布着血丝,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赶紧找了个理由跑了。
莫青原见奚风渡还赖着不走,便道:“王婶都走了,你还呆在这儿做甚?”
奚风渡过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了下来,看着他一屋子的小动物,有松鼠,兔子,八哥,狸猫,山雀……等等。
“你说你不会医人,但是我看你医这些动物很是娴熟。”
莫青原得意一笑:“那就对了,我立志要做一优秀的兽医。医动物,比医人要简单得多。”
奚风渡拧眉:“这不见得。”
莫青原:“哦?”
奚风渡:“动物是命,人也是命,而且都五脏俱全,同样吃喝拉撒,万物都是相通的,医术到一定的境界,是医人是医兽,没有太多的区别。”
莫青原重新审视了奚风渡一番:“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
奚风渡:“那你说说,这医动物哪里比医人难了?”
莫青原撇了撇嘴:“你傻啊,动物医死了,那就死了,毛一拨炖一锅。这人要医死了,不得找你闹吗?”
奚风渡只觉一阵窒息,竟是无法反驳。
莫青原突然对他有点兴趣,于是主动找他搭了搭话。
“你打皇城来的?听口音是那的人。”
奚风渡:“是,我是皇城来的。”
莫青原抽了口气:“那挺远的呀,大哥,你挺有意志力,这冰天雪地的,赶了这么远的路就为了找我师父,可惜,我师父死得早,哎,不然我也不会混得这么惨。你说是不?”
奚风渡抹了把汗,按年纪来算,仙逝得也不算早了。此时他无意再与他周旋下去,估计这回是没戏了。
于是奚风渡做了个揖:“既然令师已仙逝,那在下便不再叨扰,这便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