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言既然决定下来,以她的性格,是无论如何都要尽快促成。无奈意志坚定,身体却虚弱无力,撑不住奔波劳累,总要休养一段时间。
何况……
“你是来看望病人吗?”沉言诧异地望着不知从哪个地方冒出的程思勉,男人神采奕奕,她直接拒绝道,“我不需要这么多的东西。”这是一栋小房子,可他带的东西却要将半个房子填满,而且,“我很快要离开这里了。”
“什么时候离开?”程思眠坐在沉言附近,姿态克制,一双眸将她的面孔映入其中。
好古怪……
沉言倒也不是要这么快的翻脸,但程思勉的眼神看得她心里毛毛的。没有攻击性,反倒很认真,显得她太……一样。
她侧过脸,“这个也想知道吗?”
“嗯,告诉我吧。”
“不要。”
“为什么?”
“我……”她睫毛颤动,轻瞥一眼男人,将他的面容尽收眼底,这个人其实极好看,虽然没有完全继承母亲的样子,却各取了血缘上的父亲和母亲的优点,英俊却不粗犷,仔细看亦能称为精致,可惜,“我不想见你。”
“因为明月,我没看住他?”
“不全是。”沉言摇头,“我不喜欢你,之前对你温柔只是想利用。”语气坦坦荡荡,仿佛在做极高洁的事,当然,为自己的利益权利去争取拼搏,对她自身确实如此。
“那你喜欢别人吗?”
“誒?这种问题真是无聊啊。”沉言被逗笑了,怎么每个被她拒绝的男人都要问一次,她挺直身体抬高下巴,姿态是程思勉未曾见到的傲慢模样,在他过去的记忆里,女人或是温和柔情或是假装镇定地面对可能将她杀掉的恐惧,却不曾是这种姿态。
“没有,也不可能。”她平静地说,沉言本来就不是什么深情的人物,人生又如此大起大落,困于他人之手,被施以援手,被解救,之后宝贵的新鲜空气,平淡真实而美好的生活,比任何情感都更令人深切动容。
“我知道了。”程思勉脸上没有怒气,碧眸从她的脸上划过,没有狎昵,反倒显得很庄重。
沉言便微微一笑,伸出手示意他离开,“请?”
程思勉站着,没有动。这男人要比沉言高很多,腹肌被隐藏在衣衫下,却仍能窥见一些,他距离沉言远一些还好,稍微近点她就非得抬头看,才能看到他的喉结,让人心情十分不愉悦。沉言因此轻轻挑眉,是说的语气不够重吗,还是太客气,显不出冷漠厌烦。她刚想说话,被程思勉打断,“没关系。”没有说清是什么,大踏步潇洒地走了。
……好烦。
……什么意思?
指尖搭在柔软的单人沙发上,老式的电视机似乎坏掉,黑白的雪花占据了整个屏幕,吱吱呀呀地响些恼人的噪音,沉言将它狠狠砸了一下,画面才重新浮现,她默不作声地看着电视中的节目,疲惫到直接睡去。脚步声轻轻,有谁靠近她,将被子搭在她身上,从下巴到脚踝,整个身体都被温暖所笼罩,反倒显得有点儿热,她从梦中惊醒,额头一点点虚弱的汗,脸颊因为最近饮食的滋补有些绯红,像盛开的牡丹,娇艳却大气。
“谢易真?”声音模模糊糊的,连眼睛都没睁,准确抓住了男人的手。
“嗯。”他回应,女性柔软的手指抓住了他的,除了曾经的亲吻和拥抱,这居然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亲密举动,以至于他虽然弯腰,却也不是很想让她放开。真的很……有点可笑又可悲,怎么会心甘情愿到这种地步,心甘情愿到这种地步后为何还不生气。
“陪着我可以吗?”手指故意一直拉着他,像很在意一般的牵住,让人即使不好受,也不愿意放开。算是迁怒吗?沉言认为不算,只是小小的、算不上报复的惩罚。
“嗯。”谢易真漂亮的眸子从她脸上扫过,面孔不像是个早已成年的男人,反而像仙人般轻灵,让人看不出心情,不拒绝,保持了艰难的姿势一段时间。
直至沉言愿意放开。
他熬了新的汤,很鲜,乳白色散发着朦胧雾气,看起来可以用美好来形容。沉言拿起勺子,一点点喝进,嘴唇被温热的气弄得柔软红润,浓黑的睫毛温柔地垂下,像是一个乖巧的娃娃。女人很美,男人超帅,把普通的夜晚搞得像是电影中主角的晚餐,简单的动作都能令人回味无穷。可惜生活却不像电影,他们所面临的也不是中年危机、出轨、背叛这些大众话题,要更复杂一些,以至于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两个人,居然连夫妻都不是,却卷入了同样的狂风骤雨。
雨声沙沙。
草木晃动着青翠的四肢,在夜雨的泽润中生长。
沉言站在一扇窗前,清冷的夜雨一点一滴地砸到窗上,她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双目盈盈,如若含着一汪秋水,去观察雨落的痕迹。
谢易真在背后叫她,“早一点睡觉。”
“已经睡了好久了,不想睡,你去休息吧。”她头也不回,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好累,好困,醒来没多久怎么又困了,过去从不会这么疲惫无力,困倦十足,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到过去呢?
真是弄不明白。
“天冷了下来,多穿件衣服。”谢易真想把衣服披在她身上,女人反握住他的手,两只修长细白的手交织在一起,佐以各种情绪,柔和地烧着他的心脏,“你变得好奇怪。”
“哪里奇怪?”心脏的跳动吗?的确与往日不同,他在尽力地克制了。
“太关心我,有点不适应。”沉言看他,声音温和又无情,“像阿姨一样。”
“哦。”心口的微弱涟漪被平稳的扑灭,谢易真面无表情,倒也不意外。沉言有的时候很聪明,能立刻明白别人的心意;有的时候又很过分,明明知道却故意戏弄,总是摆出一副无知无觉的坏蛋姿态。过去在景明的身旁见到她时,她就已经这个样子,故意装傻着玩弄别人,别人如果想对她生气,就很吃惊地问他怎么了,她生得好看,弄得被羞辱的人都支支吾吾,没办法对她发脾气。易真对这些是很清楚的。但再次相见,被压抑数年的情感一瞬间将理智淹没,他心疼又满怀爱意,觉得她可怜可爱,时时刻刻需要人安慰照顾,忽视一秒都不行,就暂时忘记了她过去的可恶。
“过几天回国吧。”沉言想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她看向谢易真,“我想快一点解决。”
“景明不会愿意的。”谢易真肯定道。
沉言轻轻摇头,柔和的眸中仿佛含着万缕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