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住了半个月的院,医生给陈慈修复了人工耳蜗后,她就出院了,许久没下床走路,倒像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路都有些走不稳了。
汪天纵搞了台轮椅,非要推着她走,陈慈说他太夸张,她又不是瘫痪了。陈凯怕她摔倒,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汪天纵先去把东西送到车上,两人在后面走的缓慢,他不禁感叹“你小时候我就这样扶着你走,很快你就学会走路了。”
汪天纵被抽调到专案组,没时间照顾陈慈,陈凯就在家每天照顾她,陈慈看他二十四小时守着她,有些疑惑地问“哥,你怎么不回家?大嫂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陈凯迫不及待地想和她说清楚一切,告诉她自己和秦雨菲之间的协议关系、告诉她那天为什么没有选她,还有一切一切,可是她现在还很虚弱,只能另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反正他们的日子还长着呢。他随口说道“没关系的,她没事。”
休息了一个月,陈凯每天换着各种花样给陈慈做饭煲汤,想要把她养回从前那样,他的“食疗”还真的有些效果,陈慈补的脸色红润,恢复了从前活蹦乱跳的模样,每天趴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吵着要出去,可是被陈凯牢牢地看着,在彻底好之前不允许她出去乱跑。
终于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又在经过了几次体检确认没有问题后,陈凯才同意了她回去上班。
晚饭陈慈没有回家吃,而是和汪天纵一起吃的,她那天很晚才回家,晚到陈凯以为她不回来了,看她一进门就满脸疲惫,陈凯忙给她倒了杯水“阿慈,怎么了?今天上班很累吗?”
陈慈揉了揉太阳穴,平静的说“我和汪天纵分手了。”
陈凯怔住,“为什么?”
“我要去支援颐江,不想再耽误他了。”
陈凯彻底愣住,还没从他们俩分手的震惊之中缓过来,就又听到她要去支援。他飞速的在心中消化了一下,“支援颐江?什么意思?”
“医院在组建支援颐江医疗队,我报了名,算上我正好满员,后天就出发。”她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好像在叙述一件很普通的小事。
陈凯不解,皱眉问道“为什么?阿慈,颐江那么远,条件又艰苦,你这大病初愈的,为什么要去那里?你是还在生我的气吗?那天蒋天…”
“够了够了!”陈慈抬起手让他不要再说下去,她深吸一口气,“哥,我承认一直到前段时间,我对你都仍抱有幻想,我幻想着你会突然转变态度接受我,幻想着在我搬家的时候你拉着我说不要搬走,幻想着在汪天纵向我求婚的时候你让我不要同意。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天真,总是幻想这些不符实际的东西。我想着再等一等吧,或许会有转机呢,我想最后给自己一个期限,过了这个期限,我就和汪天纵结婚,彻底的去爱他、去做一个好妻子。可是我最后什么都没等到,只有你在不停的疏远我,甚至连句话都不愿意和我多说。不过现在好了,我全都看开了,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汪天纵曾经说我不属于旧厂街,他错了,我属于旧厂街,我一辈子都属于那里,只有那里是我的家,可惜家不在了,听说那里快要拆迁了,挺好的,省的我再对那里念念不忘的。我只想远离这一切,离开这个让我难过的地方,我想要去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情。”
他拉住她的手,想要和她解释,“阿慈,旧厂街不会拆迁的,如果你想,我们可以回到那里,就像从前一样。”
她摇头“我不想,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我和秦雨菲都是假的,那天在船上,警察…”他开口想要解释。却再次被她打断,“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哥,求求你,不要再说了,都过去了,我真的不想再回想起那天…”
拗不过她,陈凯知道此刻已经无法改变她的想法,只好为她准备着去颐江的东西,衣服、生活用品准备了好几箱,但都被陈慈拒绝了,她说她是去支援,不是去度假的。
颐江地处西部高原,陈慈刚去一定有多种不适,听说她要去的地方还是偏远的乡村,医疗条件落后,她自己的健康都很难保证,还要给别人看病。陈凯一想便满满的担心,和陈慈说要和她一起去,陈慈果断拒绝了,说“哪有去支援还带家属的?”
到了出发那一天,陈凯送她来到了机场,他还是没忍住问“阿慈,你准备去多久?”
她思考了一下,挑了挑眉毛“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说不准,没准我在那边直接找个男人嫁了。”
陈凯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还能开玩笑,无奈的笑笑,摸摸她的耳朵说“阿慈,照顾好自己,哥哥在家等着你。”
她点点头,伸开双臂抱住他。两人就这么拥抱了一会,他们都很珍惜这个宝贵的拥抱,不知下次见面是何时。
进了安检,陈慈朝他挥了挥手后,和同行的同事一同前往登机口,看着她消失的背影,陈凯想,她心里一定是怨他的,否则不会走的这么决绝,他也怨自己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开她。既然挽留不住她,就让她自由的去飞吧,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去成为真正的自己,而不是只做他的附属品,为他而活。
历经了两天的长途跋涉,由飞机转火车再转客车最后转摩托车,陈慈最终来到了颐江最北部的一个小村庄,舟车劳顿再加上这里海拔很高,陈慈到的第一天晚上就有严重的高反,发起了高烧,整个人都烧糊涂了,颐江的老阿妈拿白酒给她搓后背,她粗糙的手掌和陈凯的很像,她浑身滚烫,迷迷糊糊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每次感冒发烧的时候,陈凯也会帮她拿白酒搓后背,周围都是酒味,她强撑着睁开眼想看看陈凯,却看到昏黄的灯光下是邻居阿妈在照顾自己,陈慈虚弱地开口“婆婆,对不起啊,给您添麻烦了。”
阿妈用有些蹩脚的普通话说“麻烦什么,你来这给我们免费治病,你是好人,我们还要感谢你呢。”
怕眼泪流出来,陈慈闭上了眼睛,泪水却浸湿了睫毛,都说人在生病的时候最虚弱了,她有些想念陈凯,想念曾经在旧厂街的时光。
休息了两天,陈慈就满血复活了,他们医疗服务站之前只有一位医生,是陈慈的师姐,叫林霜,前几天陈慈病倒时,正巧她去隔壁村给一个孩子看病,所以没有及时回来给陈慈医治,好在她没什么太大的问题。颐江地域辽阔,村庄之间隔着好几十公里甚至上百公里,医疗队的医生往返只能乘坐村民的摩托车。有时暴雨天很容易发生泥石流等自然灾害,山路不能走,就会被隔到另一个村庄好几天。
林霜带陈慈在村庄里转了转,村民对这位新开的“小医生”都很友好,热情的和她打着招呼。她带陈慈来到了村里的小卖铺,也是一个邮政服务点,邮递员每周会来收送信件,这里还没有覆盖到信号,和外面的交流都靠信件,陈慈发现自己的手机彻底成为了“板砖”,想给陈凯打个电话报个平安都打不出去。
林霜告诉她,这家小卖铺是一个少数民族小伙子开的,小伙子叫云丹,妹妹叫桑珠,今年只有六岁,他们俩也是父母去世的早,云丹一个人抚养着妹妹长大。兄妹俩见到生人都很害羞,云丹挠挠头不知道说些什么,小姑娘则躲在哥哥身后偷偷的瞄着陈慈。
陈慈朝小姑娘招了招手,把手里的糖给她。看到糖果,桑珠转了转眼珠,跑了过来,拿到糖后又躲回了哥哥身后。可爱的模样让陈慈忍俊不禁,云丹拉着桑珠的手教育她“桑珠,要谢谢姐姐。”
和小朋友玩了一会儿,陈慈从云丹要来纸笔,想给陈凯写一封信,告诉他自己一切都好,可纸短情长,想说的话太多,不知从何说起,又怕自己贸然写信打扰他的生活,最终她只写下了一句话:哥,见字如面,我已到达颐江,这里一切都好,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