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悟。
这句话占据了丛蕾的全部身心。
她回到宿舍, 额上隐匿的吻痕仿若一只眼睛, 与她如影随形。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却破开了第三扇窗户——一扇不该存在的窗户。
丛蕾童年时看过一个叫《三目神童》的日本动画片, 一旦写乐眉间的第三只眼露出来,便会变得格外邪恶,正如冷千山的吻, 给她开启了一扇邪念之门。
“多亏宿管今天没来查房, ”吕轻扬把头蹭到她床沿边,窃窃私语, “恋爱的魅力可真大,看你魂不守舍的,说说, 你和裴奕是不是……嘿嘿嘿。”
丛蕾顾不上她的弦外之音,惴惴地问:“我现在的样子很像谈恋爱吗?”
“当然啦, ”吕轻扬奇怪道, “莫非你和裴奕吵架了?”
“没有。”丛蕾翻了个身,心事重重, “今晚的事你别跟别人说。”
“知道。”吕轻扬还想缠着丛蕾分享她和裴奕的“秘辛”,丛蕾却把被子一拉, 开始装睡。
这是一个疯狂的夜晚。
她逃了门禁,去开发区飙车, 偷溜进大楼, 站在城市的巅峰, 还有——
冷千山亲了她。
天台上, 丛蕾宛若木雕泥塑,霓虹灯照着她的脸,成了斑驳的颜料盘,他的行为给了她极大的震动,相比卓赫的表白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紧接着冷千山就对她说:“走了,傻逼。”
这声“傻逼”让丛蕾暂时找回了知觉,她怀疑自己是被捉弄了,他在办一场真人秀,而她是不知情的嘉宾,他以她为消遣,拿她取乐。
可那个吻的余波久散不去,冷千山一刹那的羞涩也不似伪装,他挥一挥衣袖,给她留下一个飘忽的谜语。她的情绪被他掌控着,想调到哪个频道就调到哪个频道,丛蕾觉得冷千山变了一些,曾经的他喜怒哀乐都摆在明面上,如今竟捉摸不透,令人耐不住想要深究。
裴奕和冷千山的脸在她眼前交替出现,丛蕾心神不宁,她的直觉在警告她,她和冷千山越过了边界,再这样下去会很危险,丛蕾对待感情只有一根筋,冒险带来的一时快感,被绵长的内疚压得支离破碎,她终究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拿起手机,坚定地打了几个字:
【我喜欢裴奕。】
即使冷千山笑她自不量力,她也必须讲明自己的立场。丛蕾发完这条短信,悬着的一颗心才算踏实了,她关掉手机,心想若是明天起来又遭到冷千山的挖苦,她一定要好好地反呛回去,谁让他做出那种让人误会的举动。
然而冷千山没了消息,自那天以后,他就没了消息。
确切地说,是冷千山单方面与她断了联系。
他的空间动态每天都在更新,大学生活丰富多彩,他是军训的标兵,他进了学生会,他参加新生舞会,舞伴楚楚动人……在冷千山相册下留言的女生数量众多,丛蕾透过蛛丝马迹,知道冷千山成了a大法学院广受追捧的风云人物,他这么耀眼,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天生的明星。
丛蕾没给冷千山留过言,慢慢减少了去他空间闲逛的频率,女生们对他狂热的追求总是让丛蕾心乱,冷千山似乎也把她忘得一干二净,就像那个吻并不存在。丛蕾和冷奶奶通视频,冷奶奶叫他过来说两句,他也鲜少露面,不是在打电话,就是在忙东忙西。
她被隔离在了他的新天地之外。
“在看什么?”裴奕问道。
丛蕾关掉qq界面:“没什么。”
“早知道你有网瘾,我就不该给你乱推荐,”裴奕佯怒,“搞得你没事儿就玩手机,都不跟我说话。”
“哪有这么夸张。”丛蕾用自己假期的工资买了一部可以上网的诺基亚,这是她迄今为止做得最奢侈的一笔消费。她给自己的理由是要与时俱进,即便她进步的程度还没有进冷千山qq空间的次数多。
裴奕给她理理衣领:“最近天气转冷,记得多穿点,不要弄感冒。”
有人关心自己,丛蕾感觉很幸福:“嗯,你也是。”
中午教室里没有其它同学,丛蕾戴了一顶毛线帽,耳侧各垂下来一个绒毛球,裴奕手痒,拿毛球去蹭丛蕾的人中,害她想打喷嚏打不出来,包着一汪眼泪,怒视着裴奕:“你是一个绅士!”
“绅士也爱逗女孩子。”
裴奕含着笑,捏住她的脸,见她可爱得不行,不由地想亲一亲她。
在他的吻落在丛蕾的额头之前,丛蕾头一偏,躲开了。
差之毫厘。
几乎是同时,轻快的气氛被暂停,裴奕的笑容荡然无存。
丛蕾没料到她的身体会先一步做出防御反应,乱七八糟地说:“这个……不是……我刚才怕有同学会进来,万一看到、看到就影响不好……”
她越说声音越低,这样的玩闹以前不是没有,她从没找过这种拙劣的借口,自己都知道底气不足。
裴奕听完她的话,面沉如水:“丛蕾,我们谈谈吧。”
“……好。”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裴奕道,“最近你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丛蕾无可辩驳。
裴奕客气地问:“你愿意把你的想法分享给我么?”
冷千山不甚明朗的态度,仿佛在她眼前吊了一根胡萝卜,丛蕾不相信冷千山喜欢自己,因此难以合理化他的举动,哪怕是讽刺她也好,他一天不给她明确的回应,她就会多想一天。但她能把这些话告诉裴奕吗,她不能。
尽管她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裴奕,裴奕却肯定会多心,那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丛蕾继续缄默,裴奕端详着她,失望地说:“我以为我们在一起会很快乐。”
是啊,他是她住在云端的美梦,她的快乐毋庸置疑,为了靠近他,与他并肩而立,她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她将他奉若珍宝,可他们之间又像少了点什么,到底少了点什么?
初冬时节,冷奶奶的身体出了些状况,她体内的人工骨适应得不好,假体发生了无菌性松动,经过专家们的会诊研究,一致认为需要进行翻修,不然拖下去会变得更严重。冷奶奶压根不乐意再动手术,结果拗不过冷世辉父子和丛蕾的轮番劝说,还是定下了手术时间。
冷奶奶的手术日期排在周一,丛蕾不敢让丛丰知道自己要去a市,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到a市的火车要坐两天一夜,她周五下午出发,周日就能抵达,这两天她先假装住在学校,等到冷奶奶周一动完手术,情况稳定了她再买票离开。
到时候可以让冷千山冒充她爸给老师请假,这事儿他熟练得很,丛蕾将自己的安排告诉冷千山,被他训了一通:“不是叫你不要来吗?”
“上次奶奶进急救室你就瞒着我,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怕,她年纪都这么大了,我怎么可能不来?”
“来了也不起作用,我还得分心照顾你。”冷千山不耐烦,“况且奶奶也是这个意思,不要耽误你的学习。”
“我不管,我票都买好了。”
“退了。”
丛蕾倔强地说:“我肯定是要陪在奶奶身边的。”
她一旦做了决定,八头牛也拉不回,冷千山只好妥协:“我给你买机票,你把火车票退了。”
“退票要手续费,干嘛白浪费钱,我坐火车挺好的。”
“刚才已经给你定了,”冷千山道,“你自己掂量掂量哪个的退票费更贵。”
行吧,丛蕾肉疼地说:“可是我都没坐过飞机。”
“……裴奕怎么不陪你来?”
“他想陪我,不过我怕两个人一起请假老师会怀疑,还是算了。”
“哦。”冷千山说,“一会儿我发个坐飞机的具体流程给你。”
“好。”
他们的对话一如既往,丛蕾想问他有没有收到自己发的短信,但气氛太正常,反而不晓得如何去提,想想还是见了面再说。
登机那天,裴奕来送丛蕾,丛蕾背了个大书包,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进机场、找航空公司、换登机牌,她记下这一系列步骤,在安检口,裴奕不放心地问:“一到机场就有人接吗?”
“有的,放心吧。”丛蕾道。
“下飞机给我打电话。”
“嗯。”
丛蕾主动抱了他一下,裴奕原先对她去a市的事颇为微词,分开在即,态度终于软化下来:“早点回来,有什么情况马上通知我。”
丛蕾随着众人登上飞机,找到自己的座位,系好安全带,全神贯注地盯着空姐做安全演示,生怕自己出了意外跑不掉,在一阵耳鸣之中,飞机冲上云霄。
地面的山川与河流像是袖珍的模型,被她囊入掌中,这是多么辽阔的世界,丛蕾暗中惊叹,她像一只飞出笼中的小鸟,在蓝天白云间翱翔,偶尔的失重感也显得美妙,瞒着家里私自出逃,丛蕾深觉自己胆大妄为,可这种妄为又让她兴奋难耐。
两个多小时后,丛蕾在a市安全落地,来接她的是冷家的司机,他们径直把车开到医院,丛蕾激动地推开病房的门,里面坐着的除了冷千山,还有一个女生。
那女生正在给冷奶奶削苹果,黑发长裙,容貌秀美。丛蕾堪堪刹住脚步。
“来了,”冷千山轻描淡写地介绍道,“这是孔萱。”
“你好,你就是千山的妹妹?”孔萱身姿聘婷,冲她嫣然一笑,“总是听奶奶讲起你。”
奶奶?她也叫丁瑞兰奶奶?
丛蕾一片茫然:“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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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冷奶奶动手术是略写,斟酌了下还是得铺一铺,85章左右必完(叹气)。后天继续,下一章字数应该会比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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