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荻没有答话,尹仇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笑得无比癫狂,“他跑啦?居然丢下师傅一个人跑啦!?哈哈哈,居然跑了!居然跑了!啊——师傅,你看,这个世上只有我爱你,其他人,都是骗你的。”
“你究竟想怎么样。”肖荻躲开尹仇的手,手腕却被尹仇捉住了,尹仇稍一查探,便知肖荻此时的身体状况,惊讶道,“师傅,你居然真的将顾昙那小子身上的毒全都引到自己身上?!”
“不关你的事。”肖荻挣扎着想要抽回手腕,尹仇的手像是铁箍一样纹丝不动,“你放开我!”
对于肖荻身上的寒毒,尹仇却是不愁的,“师傅别怕,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替你解了这毒。放心,这寒毒本就产自我们拜月教,回去我就叫玄冥老儿过来,为你解了这毒就好了。”说着,便将肖荻往自己怀里带。
“你放开我!”肖荻气急,在尹仇手里不断挣扎,急火攻心,之前被巴扎黑暂时压制下去的寒毒突然就发作了,尹仇只觉得怀里的肖荻浑身一僵,然后就软了下去,浑身发抖地靠在他怀里,几乎缩成了一团。
没想到寒毒回突然发作,尹仇一急,急急忙忙问道,“师傅!师傅!肖荻!你感觉怎么样!”
肖荻面色青白,淡淡的白霜结在他眼角眉梢,整个人似乎已经冻得神智不清了,只会本能地向他这个热源怀里靠,嘴里喊着冷,冷……
此时尹仇有些庆幸自己练的是纯阳功法,连忙紧紧抱住不断发抖的肖荻,磅礴精纯的纯阳内力输进肖荻身体,“师傅没事的,先忍一忍,我先暂时帮你把毒压下去,回去就找玄冥老儿为你解毒……”
话还没说完,尹仇就愣住了,他看到殷红的血决堤一般自肖荻口鼻流了出来——他居然忘记了肖荻此刻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么磅礴的纯阳内力——内力在肖荻经脉内游走,他清楚地感受到,凡是自己内力所过之处,肖荻本就被寒毒折磨得不堪一击的纤细经脉在他手下寸寸尽断。
“不!师傅!肖荻!肖荻!不!不!……”
不知何时,怀里的人就不再发抖,纤细柔软,不论尹仇如何摇晃,他都不会再给他半分回应。
“不——”
“系统判定本世界任务,成功。
死亡痛觉屏蔽奖励开始……
确认宿主死亡,系统将在哔声后将Player传送回系统空间。
哔——”
☆、尹仇 番外 所谓伊人
他是在魔教长大的。
在肮脏和混乱之中, 踏着无数人的尸体,从魔教最底层的蛆虫,一步一步走到魔教权利的顶峰,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魔教左护法。
他的世界里,没有温暖,没有光明, 没有未来,亦没有爱。
想要的东西,便去掠夺, 掠夺不到的,那便毁掉——没有比这更加简单直接的事情了,这是他一直信奉的行事法则。
强大冷酷,残忍疯狂, 这才是他。那么在神医谷的那个懦弱无能,对周围的一切都束手无策的家伙是谁呢?
呸!本座才不是他!他才不承认自己是那样的可怜虫呢!他恶狠狠地想。然而, 还未发完狠,他就又迷惘起来——如果自己不是他,那么那个深爱着肖荻,深爱着神医谷谷主, 深爱着自己的救命恩人的人,还是不是自己?自己心里这份无处安放的深爱,究竟是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哧——看着怀里那人冰冷的尸体,他突然笑出声来, 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喜欢就去掠夺,掠夺不到那便毁掉,他现在毁掉了这个男人,一如自己之前的行事风格,现在这个男人死了,他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可是……为什么自己会感到如此悲伤?
魔教的人,永远不知道安分。教主定下的规矩,强者为尊,胜者为王,即使他已经成了大名鼎鼎的左护法,那些为了名利明里暗里盯着他这个位子的人依旧数不胜数。不知道多少人心心念念地盼着他能此刻就死去,好让左护法的位子空出来。
凭他的实力,他是丝毫不会怕的,那些人来多少他杀多少,他们的做法仅仅只会徒增这拜月魔教里的鬼魂罢了。可是魔教的人最擅长的向来不是光明正大的决斗,背地里使用阴毒手法放冷箭才是他们最擅长的——他倒不是在鄙视这些人的做法,相反,他很欣赏。要不是这些诡计都是被用在自己身上,他倒真的愿意坐下来为他们拍手叫好,毕竟那一连串的诡计真的很精彩,而他坚定不移地认为,诡计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况且在他前期实力不济的时候,为了上位用的阴谋诡计也不少)。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身受重伤坠落山崖的那一刻,他虽然心里并没有多么强烈的恨意,但还是习惯性地暗暗发誓,若是能度过此劫平安活下来,他日定要这群人付出代价。
说实在的他并没有想到自己还能睁开眼,睁开眼的时候,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记忆是一片空白,他居然把之前的一切忘记了。
“呦!你醒啦!”一个白色布衣的年轻男人端着一碗黑色的药汁进来,见他醒了,惊讶了一下,然后就自顾自地感慨起来,“哎呀!你当时真是受了好重的伤,眼看就要不行了!还好我把你捡回来了。啧,也多亏了捡你回来的是我,不然啊,”男人骄傲地一笑,“要不是本神医,你早就见阎王去啦!”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缠着的纱布,再看了看男人明媚的笑脸,懵懵懂懂地了解了情况,知道了就是这个男人救了自己。也许长期在黑暗里生存的生物都有一颗向往光明的内心,也许所有的黑暗生物都会不自主地被明亮的灵魂所吸引,那时,他望着男人明媚的笑容久久不能回神。虽然没有以前的记忆,但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以前生活的地方,是不会有人露出如此明媚的笑容的,即使是偶尔一闪而过的记忆残片里,他看到的也全是猩红残忍的画面——记忆里是没有光的,一片黑暗,被赤红的血点缀。虽不知自己究竟是谁,记忆里的又是什么地方,但他知道自己并不喜欢那个地方,也不并想回忆起以前的记忆,就像是一个突如其来,但又蓄谋已久的念头,他想借着这个机会重新开始——抛掉过去,抛掉一切,重新开始。
“呐呐!既然你醒了,那我们的医药费是不是该算算了?”男人脸上的笑容一变,瞬间变得像个无良的奸商,凑到他面前不怀好意地在他包着纱布的胸口画着圈圈,“我为了救你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呢!喏!最珍贵的草药,上等纱布,还有本神医不眠不休辛苦的三天三夜,这些你要怎么还呢?嗯?”
尽管没有记忆,但他也依旧不习惯别人这样突如其来地靠近,但意外地,对于男人的靠近,他只是瞬间崩紧了肌肉,然后渐渐放松下来,就任凭男人在他胸口胡作非为——反正万一崩裂了伤口,待会儿忙的还是男人自己。他惊讶自己居然还有幽默感,记忆里,那种东西在他的世界里是不存在的。
“我捡你回来的时候你可是一个子儿也没有,不过看你的衣服应该也是个有钱人,喏,你现在醒了,是不是应该报答我一下?不多,也就五十两吧!”他笑眯眯地伸出五根修长的手指,强调,“黄金。”
这人财迷的样子也很有趣,他摇摇头,摊摊手,“可是我没有钱啊!”
“没钱?那好说,”似乎早就猜到他给不起诊金(五十两黄金的诊金完全就是在讹人吧喂!),男人面上笑容不改,漂亮的凤眼里满是期待的光,“来来来,说出你的故事,说说你这一身的伤都是怎么来的!故事讲得好,只要让我高兴了,这五十两的诊金就给你免喽!”
看着男人脸上的笑容,他从没想过居然能有人八卦得如此不落俗套,况且自己这一身的伤,平常人不该是避之不及的吗?怎么会有人这么无所顾忌地惹祸上身?
“……抱歉,我想不起以前的事了。”
男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沉默了三秒,一把拉过他的脑袋检查起来,检查完,气得直跳脚,“你居然失忆!居然失忆!那我不就白救你了!啧!啧!居然失忆!可恨!”
看着男人的样子,他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抓住机会试探道,“神医公子,我现在付不起诊金,又无处可去,能否请你收留我,我愿意在这儿当牛做马偿还救命之恩,嗯,我是什么活儿都能干的。”
男人停下抓狂,回头打量了他一下,似乎在考虑这个建议的可行性,片刻,他板着脸点点头,“好吧!那本神医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的请求了,日后神医谷上上下下都交给你打理,要是让我有半点不顺心,有你好看的!”
默默消化他话里的“神医谷”,他喜出望外地连连点头,“是!多谢神医公子!”
“这样,你也别叫我神医了,我叫肖荻,反正咱们神医谷也没别人,你就叫我师傅吧!我叫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看到他茫然的神情,男人沉吟了一下,“算了,我给你起一个吧!嗯……不如就叫狗蛋儿吧!”
“……”他默默挑眉。
“你不愿意?”他面色不善。
他记得自己当时笑得非常牵强,“……不,我愿意。谢师傅赐名。”
留在神医谷,他渐渐发现,那个总是笑着,总是没个正经,假装自己十分财迷的的神医大人其实是个非常寂寞的人。偌大的神医谷除了他们二人,再就没有别人,前来治病的病人总是来了就走,不会也不能在此停留,在他到来之前,肖荻就总是一个人,时常会整日整日呆在药田里和他的草药说话,时常无聊得发疯,所以他才会用高额的诊金来换取病人身上的故事。
也就是那个时候,想要永远永远陪着他,陪着他驱走他深深的寂寞,这个有些异想天开的念头开始在他心里生根发芽,然后,一点一点长成参天大树,一点一点,变成日益加深无法控制的爱。
然而不知何时开始,可能是从沧州回来以后吧,他好像就不再寂寞,不再需要他了——他身边出现了很多人,他们叫他师傅,缠着他,亲近他,还将他从他身边的位置一点一点挤开。自从沧州回来开始,他的神医就不再独独属于他一个人了,可他看上去又是那样开心,似乎比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开心。
他想,如果他能一直这样开心下去,那么他是愿意就此退场的,毕竟他的初衷,就是看着他快乐。可是,事情却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发展下去,好景不长,他就亲眼看着他的神医一天天日益衰弱下去。然后,不等他救出他,他就被他赶出了神医谷。